他的字與他的人截然不同,就是禪宗撫過他的字也要嘆一聲崢嶸。
想到禪宗。
筆尖生生定端住,久久不動。
他甚少寫信,因為出了禪府,幾乎無人知曉他禪睿是誰。而能讓他寫信的人,更是鳳毛麟角。今夜這不尋常的信箋,註定將生出不尋常的世事。
門被叩響,禪睢小心地詢問道:“兄長可還好?需我再去討副藥來嗎?”
討副藥來。
這個字眼不知戳痛了禪睿深心哪處,讓他猛然咳嗽起來,劇烈地程度甚至讓桌案晃動。禪睿在外邊焦急的想要進來,卻聽見他低低道了句:“無妨,你且去睡。”
禪睢喏喏,“怎地還咳如此厲害……”
“昨個受了些風,沒什麼大礙的。今日藥已吃了,放心罷小睢。快去睡,過些日子就到了春訓,且莫再被人誤。”
“我知道了。”禪睢訕訕聽訓,又守了一會兒,見他真不再咳了才退下。
禪睿緊了緊拳,遲疑的筆鋒一厲,繼續寫下去。門又被叩響,這一次簡潔直接,短促的不像禪睢,他微皺眉,下一瞬已經將手邊的書本翻扣掩在信紙上。
果然打簾進來的是熟悉的竹香。
禪睿從案前回首,目光平靜的看著那人的青衫,卻見他俊雅的額角紅腫傷口,心下跳了跳,人已經站起身,皺眉道:”你這是去見父親還是去惹事,怎麼受傷了?”手已經摸上他的額角,見那人靜靜端凝著自己,不禁茫然道:“被砸傻了嗎?”
禪宗俯身將禪睿擁緊,避開額角的傷口不讓他瞧,淡淡道:“不礙事。”
“明日腫消不下去你就再得意罷。”禪睿推他無果,無奈道:“怎麼,同父親爭執了嗎?”
“沒有。”禪宗愛惜的輕蹭在他肩頭,含糊道:“你今天好生聒噪。”
“那轉身三步出門不送。”
悶了半響的家主黏糊道:“不走。”
“你好煩啊。”禪睿嫌棄的語氣流轉燈下。
禪宗不說話,只擁緊他,將那一拘藥香如數擁進懷中,擁進胸腔,恨不得擁進骨子裡。父親如狼似虎般狠絕的目光還有餘威,在看見他時盡數噴湧出來,禪宗知道這種久違的感覺是什麼。
這是恐慌。
是對這個人愛惜的恐慌,也是對直面撕開新舊家權交替的恐慌。
“想去鳴杉城嗎。”禪宗忽然扳過禪睿的臉,盯著他的眼,重複道:“你想去那裡嗎。”
禪睿一怔,甚至忘記了拍開他的手。他清晰地看見禪宗眼中流溢的緊張,許是與他相處的太久,久到看見這樣的神色竟會生出細微地疼痛,那是心疼。他張張口,有些話要脫口而出。
然而禪宗卻加大了指尖的力道,肅然道:“我不會準你離開,一步都不準。”
禪睿靜了靜,在他的強硬中生出些嘲弄和疲憊。他終於想起來,拍開他捏痛自己的手,平淡的笑了笑:“你既有決定,何須多問,說出來徒惹人難過。”
“那就是想去?”原本溫和的眼細細密密的燃起沉冷。“你還想去。”
“身不由己,想想還是可以。就是家主,也沒理由不許我怎麼想,左右我也不過是個廢庶出,生死皆由你輾轉間,可若是連念想都不許,禪宗,你未免太過霸道些。”說著禪睿側側臉,眼睛被長長的睫毛遮擋,他平靜又疏遠的模樣,像極了這些年禪宗反覆夢迴害怕的模樣。他道:“你折了我的翼,矇住我的眼,還要拿走我的心嗎。”
“你的心。”
整個人被翻按在榻沿,禪宗冷蕭的在他耳邊道:“不是被狗吃了麼。”
舐咬的痛感讓人晃神,禪睿任憑他撕扯衣衫,眉宇間不見分毫膽怯。他手遮住眼,終於露出個冷笑。
“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