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依稀猶在,因此頓興廢池喬木之感,因賦此詞。詞中有對亂世的感傷,有對故人的懷念,更
有對往事的愴懷。
對奚玉瑾來說,這首詞還有一段令她傷心的事,原來谷嘯風曾經與她剪燭西窗,一同讀
過這首詞的。
當時窗外的月色也像今晚一樣美麗,谷嘯風掩卷興嗟,對她說道:“亂世離合,亦屬尋
常,不知咱們……”奚玉瑾連忙掩著他的口道:“咱們是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我不許你胡思亂想。”放開了手,谷嘯風這才笑道:“但願如你所言。假如有一天,我像這
首詞中所說的那個人一樣,到了揚州,卻找不著往日的意中人了,那真是不敢想象的事!”
“唉,想不到嘯風昔日的戲言,如今竟成了事實!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揚州今晚的月色如何?他若是還在人間,又與誰人同賞?
“谷嘯風若是還在人間,還在人間……哎,還在人間——”想至此處,奚玉瑾突然心頭
一震,不由得就想道:“對啦,他若然還在人間,我可如何是好?”
本來她是滿懷傷感的在“追念”谷嘯風的,剛才她只是從今晚的月色想到揚州的月色,
因而才想到“他若是還在人間,又與誰人同賞?”這只是作為一個絕不可能成為事實的“幻
想”來抒發自己的哀思,並非她真的有這個疑問。但現在她突然心頭一動,不覺自己也懷疑
起來了,
谷嘯風的噩耗,她只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的。不錯,她曾經到過谷嘯風出事的地點青龍
口檢視過,當時還有一個傷重尚未斷氣的丐幫弟子,在臨死之前告訴她,谷嘯風“確是”被
一個蒙古軍官射死的,但她也曾仔細看過戰場上遺留的屍體,可並沒有發現谷嘯風!
過去她一直沒有起過懷疑,是為了避免傷心不願深入思索呢?還是為了辛龍生對她的這
一份濃清蜜意,以致她不自覺的避免去想這個問題呢?她自己也不明白。可是在這婚期將近
的今晚,姜白石的這首《揚州慢》,卻像精於針灸的大夫手中的銀針一樣,突然觸動她的心
靈深處,“刺激”得她想起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那個丐幫的弟子決不會亂說的!”她自己安慰自己,啞然失笑,心
裡自思:“龍生對我這麼好,三天之後,我就要和他拜堂成親,做他的妻子了。我,我也實
是不該胡思亂想了!”
但思想卻似一匹脫韁的野馬,一開了頭,就控制不住。她仍是不禁跟著想道:“耳聞是
假,眼見方真,青龍口並沒有發現他的屍體,焉知他不能死裡逃生?”
“唉,他若是真的還在人間,我應該怎麼辦呢?”本來是滿懷傷感的,此際卻突然變成
了擾亂她心曲的疑問了!
新歡雖好,舊愛難忘,“谷嘯風倘若還在人間,我當然應該向他解釋此中誤會!”
但這僅僅只是一個“誤會”嗎?她在內心深處自己問自己,只覺臉上一熱,自己也不敢
回答這個問題了。
心亂如麻,不知不覺已是漏盡更殘,東方現出了一抹魚肚白,她經過了一個無眠的晚上,
又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忽聽得有人輕輕敲她的窗子,奚玉瑾好似在夢中給人驚醒,怔了一怔,問道:“是誰?”
只聽得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說道:“瑾姐,是我!”
奚玉瑾又驚又喜又帶著幾分自慚,開啟了房門,只見辛龍生容顏憔悴,站在外面。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