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無理取鬧, 大多數人都是容易被說服的。
顧晏的話雖然不長,也沒有刻意渲染什麼情緒,但至少有一部分人聽進去了, 並且照著做了。
於是一輪開場陳述過去, 岡特律師煽出來的庭內情緒已經平息下來, 甚至比開庭前還要理性不少。
這其實不代表偏見徹底消除,但不合控方的意。
“這位岡特, 我跟他打過交道。”一級律師所坐的區域, 有一位大佬低聲評價說,“他的辯護技巧不算多高, 但是很會帶動情緒。這讓他在某些領域幾乎有點戰無不勝的意思, 這次的案子找他就很合適, 因為有情緒可以煽。要是剛開始就被他抓住節奏,後面會很麻煩。剛才辯護律師把他煽出來的火潑小了,我敢打賭,他下一輪還會再來一波。”
果不其然, 岡特走了一條欲揚先抑的路。
他先放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證據, 這幾個證據有個共同特點——邊緣化, 不能直接說明被告人對受害者實施了侵害, 但又確實無可反駁。
於是證據放出之後,每到辯護律師發言的時候,迪恩好歹還扯兩句, 顧晏這種不廢話的人總是扔出一句“我沒有問題”就過去了。
這種詢問節奏會給人灌輸一種意識——控方這邊的證據非常硬, 底氣非常足。你看,從開場到現在, 好幾輪證據擺下來, 辯護律師都無話可說。
於是聽審席又有了嗡嗡的議論。
就連迪恩都忍不住看了顧晏好幾眼, 說不上是更想謝謝他讓出舞臺給自己發揮,還是更想懇求他開一開金口。
不然節奏都被控方帶完了,他們還辯個屁。
岡特一看時機差不多了,趁熱甩出一段影片來。
這段影片拍攝的時間很早,顯示為10月12號晚上9點,拍攝地點是赫蘭星北半球翡翠山谷西側,焦點是那裡的廢舊倉庫。
這是搖頭翁案其中一個現場,這個倉庫裡的受害者一共有位,9月中下旬陸續被抓來關在那裡。
他們出事算早的,但因為地點太過偏僻,成了最晚被發現的,隔了將近一個月才被成功解救。
這段影片就是警署拍攝的解救過程。
不論是辯護席上的顧晏,還是聽審席上的燕綏之,都看過完整的影片內容。
那些老人被人從籠子裡放出來的時候,表情茫然得讓人心疼,好像身處黑暗太久以至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不知道來的人是好是壞,只是本能地往後縮,毫無章法地四處躲,甚至還有推搡和踢打救援人員的舉動。
好不容易把他們放上擔架,他們又忽地安靜下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小團,胳膊抱著頭。這可能是他們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姿勢。
當初看這段影片的時候,燕綏之和顧晏都很不好受,相信任何一個看到影片的人都會有同樣的心情。
岡特選擇此時此刻在法庭上放這段影片,目的是什麼,顯而易見。
正如那位一級律師所說,他非常擅長,也非常喜歡煽動情緒。
但同時,他這個舉動又有一點冒險。
因為這段影片的證明力有點弱。也就是說,它並不算什麼案件證據,不能證明被告人某個舉動的真實性,而是一段非常直白的事後實錄。
岡特之所以要放這段影片,就是咬準了顧晏不會阻止。
他知道顧晏在一級律師的公示名單上,並且最近正被一些亂糟糟的報道纏身。說白了,顧晏現在急需證明的不是自己的辯護能力,而是拉高公眾好感度。
所以岡特篤定,在這場庭審上,顧晏不會做出什麼違逆民眾情緒的事。
這麼順應大眾心理傾向的影片,顧晏會阻止他放嗎?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