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那些總是不明白的事情，好像突然就全都明白了。譬如他的生母，為何府裡幾乎沒有人提起她，問起殷湛，殷湛也好像並不在意。他從來不主動說起殷之黎的生母，可對於現在的殷夫人，殷湛也談不上多喜歡。他有時候會覺得，父親的心中或許有一個珍視的人，但那個人一直沒有端倪，如今他明白了，原來那個人是當今太后。

現在想想，那都成了一廂情願的笑話了。殷湛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避人耳目，娶續絃生子，只怕是為了讓皇帝放心，讓人不會將他和林柔嘉聯絡起來。殷家母女根本就是一對犧牲品，殷之黎不知道該為殷家母女感到悲哀，還是該為殷湛和林柔嘉自私的愛情感到噁心。

殷之黎卻突然恍然大悟。

殷之情蹙起眉頭，她實在很不喜歡殷之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可憐什麼東西似的。她問：“你到底怎麼了？是闖了什麼大禍，爹才把你說成這副模樣？”

但殷湛只是看著他，就如同過去無數次，對他的教誨一般，他道：“你知道我不會騙你。”

她心裡也很疑惑，就是殷湛教訓殷之黎教訓得狠了些，殷之黎也不至於做出這副姿態來。殷之黎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來，他不知是不是蜷縮的時間太長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渾身上下好像使不出什麼力氣，差點栽倒下去，還是殷之情扶了她一把。

“不、不可能……”理智知道是真的，然而情感上，殷之黎怎麼也接受不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是私通子！這噁心的罪名會伴隨他一生！

等他站穩後，他才慢慢轉過頭，看著殷之情，道：“之情，你和母親，回雲中吧。”

就是現在這個表情。

“什麼？”殷之情一呆，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問：“為什麼？你和父親呢？你們一起回雲中？”

只一句話，所有的因果瞬間明瞭，不必再去問更多，也不必再去懷疑什麼，殷湛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和殷湛相處了這麼多年，殷之黎早就知道殷湛說真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我們可能沒辦法回去了。”殷之黎朝她笑了笑，只是殷之情覺得，他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你是我和太后的兒子，之黎。”殷湛道。

“你和母親回雲中去，越快越好，其他的事，我來安排。”說完這句話，他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不顧殷之情在背後的質問。

殷之黎後退一步，臉色頓時蒼白，他道：“爹……你……”

國公府的夜，到了冬日，還是花紅錦簇的，但並沒有因為花朵開的繁盛就多出暖意，反而有種詭秘的蕭瑟。

“她並非你的生母，”殷湛沉聲道：“你的生母，是當今太后。”

花圃邊，有人負手而立，他站在一棵樹旁，這棵樹到底還是一棵小樹，還沒長大，迎來了它的這個冬日。它站在這裡，脊背挺得筆直，很有幾分倔強的樣子，讓姬蘅的腦海裡浮現起另一個人來。

殷之黎詫異地睜大眼，一時間話語都結巴了起來，他說：“怎、怎麼會？娘不是在……”在生他的時候就死了，這是所有人都告訴他的事實。

他嘴角一勾，笑了。

過了很久很久，殷湛才道：“之黎，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的生母，如今還在人世。”

“這些花又開了。”他的身邊，司徒九月道。

殷之黎莫名地就有些不安，他又問了一遍：“爹？”

司徒九月穿著一身黑衣，身上，頭髮上，手腕上都綴著鈴鐺，她自來都是冷冰冰的，今夜卻顯得有些奇異。

殷湛只是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說。殷之黎從來沒有見過殷湛這麼複雜的眼神，他慣來是願意說的就直接說，不願意說的就不說，乾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今日他看著殷之黎的目光，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