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送了午飯過來,兩人心念著陸子澹的病情,都沒心情吃東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地喝著茶,到最後兩人都灌了一肚子水。李聞持大大方方地讓小沙彌引著去了茅房,就剩莊嚴一個人坐立不安地在廳裡憋得難受。忍了一盞茶的工夫仍不見李聞持回來,她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滿寺院地到處尋。
在院門處碰見了李聞持,隱約見他身後不遠處有排小房子,估計就是自己要找的地兒了。來不及跟他打聲招呼,莊嚴就紅著臉擦著他的衣服往裡衝去。待得解決完畢回到廳堂坐下,總覺得李聞持戲謔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過,端正了坐姿,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終是受不了身上上刺目的光,忽地掉過頭朝李聞持睜眼一瞪,四目相對,促狹的笑意便由眼入了心。
電光火石間,門開了,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和尚走了出來。他身上披著件黃褐色的破舊僧袍,好像很久沒有洗過似的,一片油一片泥,袖口和下襬破了好幾處,碎布搭下來,一條一條的。腳上穿著雙草鞋,上面竟是黃泥,腳趾頭全成了黑色,散發出臭烘烘的氣味。
莊嚴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方才一直在房裡為陸子澹診治的大夫,猶豫間李聞持已經滿面焦急地迎了上去,問道:“勞煩慧濟大師,不知子澹病情如何?”
那叫做慧濟的肥和尚眼皮挑了下,朝李聞持瞟了一眼,打了個哈欠,慢吞吞道:“以往都是入秋才發病,怎麼這回來這麼早。我早叮囑過,不要讓他勞心勞力,這孩子腦子裡想的事情太多,心力交瘁,更容易發病。照這樣下去,還等不到二十五歲就……”
慧濟和尚見李聞持神色大變,終於停了嘴,再朝後瞄到莊嚴,臉皮像縮了水的秋茄子皺起來,眼睛瞪成渾圓,兇巴巴地盯著莊嚴,道:“這小丫頭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兒是和尚廟,不是尼姑庵,你走錯地方了吧。”
莊嚴被他弄得好笑,偏偏心裡又擔心陸子澹的身體,不便與他爭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正準備跟著李聞持進屋,卻不料被一雙肥膩的大手擋住。正是慧濟和尚!
“你待怎地?”就是泥人也有性子,更何況現在心急如焚的莊嚴。
“小女娃怎麼進來的?趕緊出去,和尚廟裡都是男人,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在這裡。”慧濟和尚一邊說著話,一邊不由分說地把她朝外趕。莊嚴被他撞了幾下,雖然沒發火,但也惱了。腳上一滑,十指切向肥和尚脈門,動作快如閃電,著實讓肥和尚吃了一驚。
待到慧濟和尚反應過來,莊嚴已經竄進了屋裡。“你這個小女娃兒到底是誰家的,快報上名來,我要代你父母好好教訓教訓……”
“老和尚你吵什麼吵,屋裡住著病人,你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從院子裡穿過來,一眨眼已經竄進了屋。慧濟和尚正眼一看,是個黑衣黑褲的年青人,壯壯實實的個子,長著張娃娃臉,看起來挺惹人喜歡的樣子,就是嘴巴不饒人。正是從飛跟著過來了。
“小夥子怎麼說話的,目無尊長。”慧濟和尚氣得吹鬍子瞪眼,伸手就朝從飛拍過來。從飛怎會怕他,腳尖一點,身子就飄了出去,和尚緊隨其後,兩人在院子裡過起招來。
莊嚴一進屋就看見一張寬大的木榻,陸子澹雙眼緊閉靜靜地躺在上面,榻前是眉頭緊鎖的李聞持,身邊立著一言不發的風雷電。他們瞥見莊嚴進屋,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有些責備,有些惱怒,更多的是無奈。
輕輕地踱到榻前,可以看清陸子澹憔悴的模樣。不到一天的工夫,整個人像是到地獄走過一遭,臉色蒼白,眼眶深陷,原本就不豐盈的臉頰更顯瘦削,眉宇間盡是劫難後殘餘的苦楚。可是無論如何,他的臉上總還是帶著笑,眼皮動了動,艱難地睜開一些,正對上莊嚴關切的眉眼,於是,笑意又湧上了眼,臉上忽然煥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