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愕道:“你在我屋子裡做什麼?”
嚴馥之未坐,只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半晌才道:“昨日在博風樓時,你看見那黑袍男子下樓,為何要跟著追下去?”
孟廷輝揉了揉胳膊,站起身來趕人,面無表情道:“干卿何事?”
嚴馥之被她一直推到門口,卻死拉著門框不肯出去,忽而詭笑道:“孟廷輝,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誰?”
孟廷輝睨她一眼,不吭氣,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嚴馥之仍是不肯罷休,又叫道:“你告訴我你的那些秘密,我就告訴你他是誰!”
孟廷輝冷著臉:“我已知道他姓甚名誰,不需你告訴我。”
嚴馥之詫然:“你……你真知他的姓名?”
孟廷輝用力將她朝門口推去,臉色愈發不悅:“我要看書了。”
從小到大不習慣被人如此相迫,更何況……他是她心底裡最柔軟的一處埋下的種子,她期冀著、企盼著,只望一日那種子能夠生芽開花,卻不希望旁人來輕易觸碰。
“等等……你等等!”嚴馥之卡住門檻,沒好氣道:“我可真是好心被當作驢肝肺!你不想提他也罷,可關於此次進士科的事情你總要聽吧?”
孟廷輝手一頓,挑眉。
嚴馥之臉色紅撲撲的,埋怨道:“力氣這麼大,怎麼不去考武舉?”見她臉一黑又要驅人,慌忙又道:“你不知,今日學監放下話來,據傳朝中有言,今年女子進士科第一人及第者允入翰林院!”
孟廷輝聞言一怔,半晌才道:“當真?”
嚴馥之見她鬆了手,便擠進來,又道:“這話還能騙你不成?今晨剛有京官來拜會過學監,說的就是此事。”
孟廷輝凝眉,卻沒吭氣。
嚴馥之斜眼瞧她,“說是太子之前向皇上進言,二十年來朝中女官未有當大任者,實與當初開辦女學之期不符,因是特令翰林院今年為女子進士科開一敕額,允女子進士第一人及第者入翰林院,任編修一職。”
翰林……
孟廷輝咬了咬嘴唇,抬眼朝窗外望去。
當然知道能入翰林院意味著什麼。
自乾德八年皇上擢拔時翰林學士承旨古欽為尚書右僕射以來,多年來朝中參政、六部主事者十有六七均出自翰林院。
此次竟允女進士同入翰林院,雖只是個小小編修,卻也足以說明朝中吏制將起大變了。
嚴馥之看著她的模樣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不由湊過來,安慰似的道:“放心,你書讀得那麼好,肯定沒問題……”
孟廷輝斂神,半天才低聲道:“莫說將來是否能僥倖登殿入試,便是眼下的州試,潮安一路人才濟濟,又談何容易。”
嚴馥之盯住她:“這話可真不像是你孟廷輝說的!衝州女學裡文章做得最好,傲氣最大的那個人哪兒去了?你若過不了州試,那衝州可還有人能過得了?”她眨睫,忽而又笑:“再者,想想你那個黑袍男子……”
孟廷輝眼皮一跳,揮手便欲打她,怒道:“由得你成天胡言亂語!”
嚴馥之邊躲邊笑:“我雖不知你心裡到底有些什麼秘密,可那男子一眼便知是富貴之人,你若不高中狀元,如何能攀得起他?”
孟廷輝的臉微微有些紅,抓過桌上的一疊紙朝她扔過去。
嚴馥之利落地一側身,又衝她笑了笑,反身出門,順手落閂時又道:“待到你將來功成名就時,看你還打不打人!”
門板倏然合上,砰砰兩聲震得耳朵發癢。
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許久才彎腰將散落一地的宣紙拾了起來,轉頭去看凌亂地攤了一桌的書。
京城……
她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