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抬頭。
在幽暗的光線中仔細打量著他,眼底突然閃出些晶瑩,口中小心翼翼地問:“他們······他們沒給你動刑吧?”
他一見她這神情,心頭便起一陣煩躁,低聲道:“出去。”
她囁喏地朝後退了小半步,蹲穩了後才道:“這些,這些都是新鮮飯食,你吃些吧······”
他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心頭竟有些怒意,“我眼下已成階下囚,不再是那吟詩作詞的風雅文士,你是瞎了還是傻了?”
她緩緩垂眼,淚珠兒無聲而落,微微哽咽道:“我求了方大人許久,他才肯替我請御史中丞廖大人通融一番,讓我得以進來看看你。你就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不要趕我走,可好?”
這一串淚珠兒晶瑩剔透,落在牢房骯髒的地上,令他心底募地湧出些什麼東西來,卻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壓了回去。
他轉頭閉上眼,不再看她,也不再與她多說一字。
她果真就在旁邊靜靜地看他,許久都沒吭氣,最後輕輕地將食盒蓋起,準備起身離去。
他卻忽然問道:“皇上出征的日子可是定了?”
“三日後。”她輕輕答道。
那麼,他還有三日可活。
他閉著眼,腦中浮現出那千軍萬馬鐵蹄勺動的場面,心中黯然嘆了一口氣。
恍惚間,忽覺額頭上冰了一下。
他瞬時抬眼,一下就看見她近在咫尺的臉,當下怔了神,“你······”
她親了他的額頭,咬著唇道:“你······你不要同皇上過不去,好不好?”她的雙眼又潮潤起來,有如黑暗中的明珠,令他心頭猝然一明,“我雖不知你是如何得罪了皇上,可皇上向來仁聖,絕不會因字墨之事而降此大罪於文臣。你罪不及死,為何要逼自己死?倘是你死了,我也不能好過。”她微微泣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他迎著她這淚,胸口突然沉沉一澀,霎然想起那一日傍晚,那個華服男子在他面前提到孟廷輝時,眼中的情,話中的狠。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合該去死的。
當年是這樣,如今更是這樣。
萬民百姓是這樣,孟廷輝更是這樣。
他微微攥住拳,朝她道:“好。你出去時,替我向廖大人通稟一聲,就說我欲見皇上。”
從楚州向西入建康,一路順遂。
正如嶽臨夕之前所說,甫一近建康路的地界,沒過三十里,便有灰衣暗甲的人馬前來接她。
嶽臨夕一一向她引見了幾個帶兵之人,她便波瀾不驚地一一見過,然後略為倨傲地與眾人一道繼續前行。
從建康路再往南,路就好走得多了。
寇軍之前一連拔了建康路數座州府重城,眼下氣焰正是囂張之時,一路上的情景雖不至於像楚州邸店中的老民形容的那樣,卻也極是慘掠不堪。
孟廷輝一路上臉色都不為所動,待入永州城歇整時,方對嶽臨夕吩咐道:“我欲與這幾位將軍說說話兒。”
嶽臨夕應了去,沒過多久便將人請到了她跟前。
她靜靜的坐在上位,低眼看這些人在下面衝她行禮,然後微微一笑,“不必多禮,諸位將軍坐。”
中宛遺臣中的肱股之輩尚在舒州候她之駕,眼下這幾人雖是統軍打仗的。可卻不算得什麼位高權重之人,但見她語氣如此暖煦,一時都道不敢。
孟廷輝將人一個個都大量了一番,才又開口道:“不知往日裡諸位將軍都是聽誰之令,只是今日既已見了我,便不得不聽我插手一問。”
第一百四六章 別時容易見時難
“這建康路上計程車兵掠民之舉,不知是將軍們允授的,還是下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