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紀因的聲音傳來:「承天門乃宮城重要防守之地,這頭陣還需交給戰無不勝的祁將軍攻克。一來,祁將軍聲名顯赫,能震懾負隅頑抗的大公主麾下;二來,承天門一破,我等才能一鼓作氣圍困長信宮,逼大公主紀妧交權!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祁炎面不改色,抬起鋒利的眉眼,起身道:「臣走至今日,已無退路,願聽王爺差遣!」
「好!很好!」紀因撫掌,端起酒盞起身道,「成敗在此一舉!願與諸君滿飲此杯,順應天命,誓以死清君側!」
碎雪紛紛,眾人紛紛舉杯應喏。
兩刻鐘後,雪停了,天際傳來隱約的雞鳴。
謀士自屏風後轉出,朝著手盤核桃的紀因一攏袖道:「王爺,您將攻破承天門這樣重要的人物交給祁將軍,是否太過草率?屬下自恃目光毒辣,卻唯獨看不懂祁將軍心中所想,此人年紀輕輕,絕非好掌控之人,讓他舉薦姚信已是冒險……」
「你以為你說的這些,本王不曾想到?」
紀因悠然飲酒,笑道,「危險就對了。只等他替本王攻破承天門,就沒了最後的利用價值,本王自會將『謀逆』之罪扣在他頭上,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他替本王去死。本王便可順理成章地奪過他的軍權,以『救駕』為名義逼宮,豈不名利雙收?」
謀士恍然:「王爺英明。只是祁家在軍中頗有聲望,若是負隅頑抗,想殺他並非易事。」
「所以,本王還需一個人質,讓他們投鼠忌器。」紀因冷冷一笑,兩枚核桃在他掌心摩擦出刺耳的嘎吱聲。
天際一線微光,將城門樓閣簷上的積雪映成清冷的藍白色。
城門外無一行人,護送天子和長公主前往郊廟祭祀的鎮國軍親衛,已整裝待發。
宋元白一身戎服,手勒韁繩控制身下馬匹,奇怪道:「琅琊王那老狐狸打的什麼主意?承天門乃是宮城重要防線,攻破它則是首功,紀因怎捨得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祁炎的戰甲折射出霜雪的冷光,騎在烏雲蓋雪的戰馬上,瞥著宋元白憨憨的小白臉道:「對於逼宮之人來說,最倚仗的是什麼?」
宋元白摸著下巴:「當然是軍權……難道是因為你有軍權,他才這般信任你?」
祁炎道:「軍權只有握在自己手裡才放心。」
這樣的道理,紀因不會不明白。
宋元白雖然玩世不恭,卻並不傻,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利害。
「所以這是一場『局中局』,琅琊王那廝想借『承天門兵變』坐收漁利,趁機奪你軍權?」
宋元白大驚,「那你還答應?趁機殺回去將琅琊王的老巢端了,豈不痛快!」
祁炎冷然一笑,眸子掃過整整齊齊列隊的祁家軍,沉聲道:「再精彩的局若是少了看客,何來痛快?我想要的,不僅是一場勝利。」
「但你動用了窮奇……」宋元白小聲嘆道,欲言又止。
許久,他嘆了聲,拍了拍祁炎的肩道:「罷了罷了,你一向比我老謀深算,其中利弊你定是早有抉擇,我便不說什麼了。」
祁炎想起了方才潛入公主府時所見之景,紀初桃果然好好戴著那枚窮奇玉,連睡覺都不曾取下,不由微微鬆動眉頭。
片刻的溫和,他又重新沉下眉眼,一夾馬腹道:「按計劃,啟程!」
……
紀初桃在榻上失神許久,她隱約好像看見祁炎站在帳簾外的屏風後,對她說:「好好待在府中,等我歸來。」
然而驚醒一瞧,屏風後卻是空蕩蕩的,彷彿方才那朦朧的身影和嗓音只是夢中幻覺。
紀初桃緩緩抱起雙膝,將自己蜷縮起來,心想:下雪了,離噩夢更進一步,她怎麼可能安心呆在府中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