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昶那雙淺淡的眸子緊緊盯著貴妃,那眼神似乎要吃人。
貴妃垂著眼眸,只看著交疊在膝上的雙手,不顧看目光凌厲的太子殿下。
乾元宮乾元殿,皇帝寢宮中,沉默和壓抑一瞬蔓延開來。
少傾片刻,李錦昶才道:「貴妃娘娘,父皇重病是大事,萬不可傳揚出去。」
「此時新歲剛過,還未出正月,正是閤家歡樂時,百姓如何能聽到這樣的噩耗?」
皇帝還活著呢,他就用噩耗這個詞。
李宿心中冷笑。
李錦昶已經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也很努力不讓自己太過得意洋洋,可等待多年的龍椅就在眼前,他無論如何也等不下去了。
早在多年前,他已開始臨朝聽政,朝中也早就安插好人手,他這個太子當了三十年,並不怕朝臣喧譁,也不怕世家不服。
他就是儲君,就是下一任帝王。
李錦昶收回自己帶著歡喜的視線,他不再去看任何人。
「父皇重病,茲事體大,不得聲張喧譁,以亂朝政,動搖國祚。」
李錦昶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地把這句話說完。
貴妃沉默了。
在她身後,德妃也低下了頭去。
只有淑妃略有些遲疑,她張了張嘴,末了看向沉默不語的貴妃,也不敢再多言。
比剛才還要凝滯的氣氛蔓延開來。
梅永昌抖得更厲害了。
李錦昶在此時站了起來。
他就站在窗前,居高臨下看著殿中人。
「孤以為,父皇病體難愈,操心國事,以祈健康不利。」
他說話本就不算很快,此刻音調緩慢,聽得人無端煩躁。
「孤以為,父皇當得去山清水秀之地休養生息,待病體康愈,方可歸朝臨政。」
貴妃直接起身,橫眉冷淑:「你太放肆了!」
李錦昶太囂張了。
他不叫太醫院會診,全力醫治皇帝陛下,甚至讓他挪宮,去行宮養病。
且不提這一路如何顛簸,就說洪恩帝到了行宮是否等同於圈禁,是否會無生無死在行宮崩逝,答案幾乎都是肯定的。
當了一輩子孝子賢孫的李錦昶,終於在洪恩帝病重之時露出了自己最鋒利的爪牙。
貴妃如此氣憤,德妃和淑妃也跟著起身,一起立在了貴妃身後。
李錦昶看著她們三個妃娘娘,又看了一眼一直坐在那一動不動的兒子,突然笑了。
此刻的他,已經是勝利者。
他不怕任何人。
「貴妃言重,孤也是為父皇著想,貴妃娘娘也不希望父皇早早殯天吧?」
貴妃的鳳眸冷冷掃過來,同太子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對上。
平靜的湖水之下,確實滲人的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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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入宮多年,膝下無子,除了蘇氏嫡女和孝慈皇后堂妹的身份,她沒有更多的依仗。
但她坐在這裡,沒有任何人敢於輕慢與她。
無論誰做皇帝,又或者宮中權利如何更迭,都不會驚擾她半分。
她手捏著戍邊軍的虎符,而雲霞七州還要靠戍邊軍來守護。
在這一場無聲無息的宮變之中,她根本就不用去拼搏,就已經是贏家。
無論結果怎樣,對於她而言都沒有任何變化。
她依舊是貴妃,是後族在宮中屹立不倒的旌旗,是蘇氏一門的表率。
然而李錦昶根本就不想動雲霞七州,他全無收復失地的決心,只想守住大褚中原富饒之地,守住自己的仁慈名聲。
但戍邊軍畢竟不好得罪。
他並不那麼需要貴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