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黎明降臨前的夜色,天空只有幾顆星星澄澈的海浪一陣一陣拍打上岸,把兩人的腳打溼。浪花轉瞬即逝。
和傾奇者在一起的時候黎昭總是有種莫名安心的感覺,就像兩隻蛾子,捕捉到了一點點的光線就滿足,要去闖蕩世界,要逃出這個大霧瀰漫的島嶼。
無論是冬天,夏天,還是秋天。
剪掉長髮的傾奇者與後來的那個人偶更加相似,有時黎昭快要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上挑的眼尾,一模一樣的面容。
可是他和她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大概連名字都不會寫。
黎昭看到傾奇者在沙灘上寫下一個永字。
然後他在旁邊加了一個鄭重的遠。
黎昭看到他的淺笑,看到因風飛揚的髮絲,純潔乾淨的白色幕簾。
夾在夢境與冰冷的現實之間。
鹹溼的風吹過他們。
黎昭彎下腰,在草叢中仔細挑撿。終於找到了一朵好看的未名花。
“你在幹什麼呢?”
傾奇者湊過來。他彎下腰去看半跪在草叢之間的黎昭。
狹長的陰影投影在她的臉側。黎昭仰頭,此刻他的臉龐在倒映的星光中閃爍,螢火微亮。
可惜他不會再記住這一刻。夢魘消散後不會儲存相關的記憶,徹底的解構就是消散在世上。
黎昭維持著這個半跪的姿勢,像是虔誠的信徒見到了稚嫩的,剛發芽的神明。
她聞到他身上很淡的清香,將那束花遞給他。
“不會開花也沒有關係。”黎昭輕聲說,“我會永遠愛你。”
傾奇者有點沒反應過來,表情懵懵的,但眼神先一步透露出怔愣的欣喜。
像小王子終於找到了他的玫瑰。
然後,面前這個人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玫瑰身上尖銳的刺一樣狠狠扎進他的身體。
“從哪說起呢……”黎昭思考了一下,漫不經心在地上找了塊石頭,“撲通”一聲扔進了海中。
它沉沒得毫無聲息。
“就從這其實是一個夢開始吧。”
在黎昭講到沉迷夢境後的危害後果時,傾奇者看上去已經完全不想聽下去了。他手裡還捧著那一束與他眼眸顏色格外類似的未名花,卻感到分外燙手。
“我是沒有分寸的劍。是一個會危害到現實的夢魘。說實話,能剋制到現在我都難以相信我自己了。”黎昭平淡地說。
她終於和過去十幾年的困惑和解了。
如果有人生來是為了承載一顆過於沉重的心臟。那為什麼不能有人生來就是惡意的對映。
靠近她而受傷的貓咪,無端想要破壞別人的念頭,一切都有了著落。
如果她是萬千惡念的虛妄化身,所幸的是一路以來接受到了足夠好的教育。
她跟博士之前的對峙中,博士非常感興趣地問過她。
“如何?現在是什麼想法?怨天尤人,還是憤懣不平?還是說……你渴望他是一個救贖?”
“我從來不需要什麼救贖。”黎昭冷淡地說。
她是可以打碎自己骨頭,再重新站起來的人。她被教得很好。
“我不信。”
傾奇者終於反應過來,說出了第一句話。他學習的能力真的很快。
“假如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危險。那你又憑什麼認為這個世界,這個站在你面前的我,脆弱到會被因為你輕易地受傷?”
黎昭嘆了一口氣。
傾奇者望著她:“我一直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一直……一個人坐在這裡。”
剛被創作誕生的人偶,想象不出外面的世界,又或許其實他已經走過許多地方。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