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封塵端坐堂上,聽得黑衣密哨稟報「子陽秋出了江津城,只遣副手沿津水南下,前往蕪州,而自己則渡過津水,逕往白石東北而去」,臉上陰翳愈重,朝跪坐左列上座的秦子卿說道:「果如秦貴使所料,徐汝愚全盤控制著整個白石、歷陽乃至荊北的局勢,不然借道之事,子陽秋只需向魏愚稟明即可,何需親自前往安陽去見徐汝愚。」
秦子卿笑道:「徐汝愚善於裝腔作勢,世人多為他疑惑,然而世間之事,皆有跡可尋,卻是徐汝愚怎麼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易宗長,此時可信了徐汝愚有將鳳陵大營兵馬調往白石參戰的意圖?」
易封塵緩緩點點頭,說道:「秦貴使確有大才,易某人不及也。只不知秦貴使對局勢變化有何預測?」
秦子卿說道:「霍青桐極可能不顧與江寧的協議,率軍返回荊襄,這畢竟是他惟一的機會。我南平對東南沒有貪念,只求東南維持當下的局勢,勿使江寧成為我南平東面的大患。如果江寧還貪心不死,南平可說動荊南世家一齊予以壓力。」
九月,袁隆義親使江寧,卻受辱而走。
易封塵想了片刻,說道:「江津將如秦貴使所願,在霍青桐借道北歸之時,用戰艦封鎖望江至江津之間所有的津水主支系水道。」
秦子卿哈哈笑道:「這些水域本是江津所轄,想必江寧也只有苦果自吞。」
待秦子卿離去,易華熙從屏風後走出,臉上憂色猶重,說道:「南平未必安得是好心。」
易封塵說道:「容雁門率領大軍西征成渝,無暇東顧,不願看到江寧不斷坐大,只有寄希望東南各家聯合起來抵抗江寧的擴張。只要挫敗徐汝愚鯨吞東海的戰策,東南的局勢就會緩下來,江津也能獲得喘息的機會,即使現在為南平所利用,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
易華熙說道:「九月至江寧觀禮,雖然在大殿與徐汝愚只是匆匆一瞥,並無深談,但孩兒覺得徐汝愚並非梟雄之徒。」
「哦……」
「昨日在營中,孩兒又重讀了《義兒傳》,心想徐汝愚性真如廝,真能狠心踏上東海故人的屍骸嗎?孩兒以為重重迷霧之下,徐汝愚或許別有所圖,只是孩兒無法看透罷了。」
易封塵厲聲說道:「徐汝愚統兵侵入東海境內,雖然暫無大戰暴發,但是每日死於兵戈的人還少嗎?徐汝愚童時性子或真,然而只要經歷他那般悽苦之事,性子還能有如赤子?」長嘆一聲,說道,「你可心裡仍念著那個水如影?」
易華熙黯然無語,在江寧停留了月餘時間,並無機會單約水如影一人相見,只在江寧群臣會宴時,瞥了一眼她絕世容光。卻是那一眼,令深藏許久的情思如山泉湧出。
易封塵冷哼一聲,說道:「水如影為江寧重臣,世人皆知她將一顆芳心繫在徐汝愚的身上,你還是趁早絕了這心思。」
第十章 揮軍直入
數年之前,寧越山還是挑明月樓裡的綿衣小廝,身子藏在廊柱後面,偷瞅得一眼青碧羅衫的倩影,已是十分的滿足。此時的寧越山靜立在海陵城頭,在青火連甲之外穿著暗褐布袍,腰間懸著一柄長劍,略為瘦弱的身軀卻透出淵亭嶽峙的氣勢。
寧越山得入雲清虛門下,在東海之戰中逐漸成長起來,成為江寧軍中的重要將領之一,此時名義上為江寧衛戍軍校尉,統領衛戍雍揚以西地域的衛戍軍,實際上領有衛護長平倉之責,歸長平倉都事、鎮海府守鍾籍節制。
狄公達立在寧越山的身邊,雖然初歷戰事,神色間卻是鎮寧自若,穿著青黑公服,雖然不諳武道,卻學寧越山那般,腰懸一柄長劍。
狄公達本為鍾籍幕前負責支度錢糧的小吏,因圍堰填海之功績與進《長平倉表》等事,超擢為海陵倉監事、海陵令。不諳詩文經義,卻在支度錢糧經濟貨殖之上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