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大晉禮法,除了某些既定的場合外,天子平日裡是可以不用戴冕旒的,到了池瑜這更是因著她年幼又不理朝事,只有登基時才戴過一次,今日便是第二次。
腦袋上陡然頂了個這麼重的東西,池瑜不免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走路都晃晃悠悠的,看得秋雁那叫一個心驚膽顫,生怕她稍不留神就摔倒在地,到時候摔疼了事小,若是當眾丟了面子,還不知道事後這位小祖宗會怎麼鬧脾氣呢,好不容易緊趕慢趕重新佈置好的太和宮,怕是又要遭受池魚之殃了。
他也不是心疼那些個物件,更不是害怕天子的震怒,只是擔心自家皇上的身子罷了,別不小心磕了碰了哪裡,她的傷才剛痊癒不久,可不能再受什麼罪了。
好在是一路有驚無險地將人護送到了高階之上的龍椅前,唸完提早擬好的詔書,眼瞧著池瑜坐下,秋雁才真的卸了一口氣,板正地站在一旁,連從額間滑落至下巴的汗都不敢擦。
池瑜沒他那些複雜的想法,就是心情不好,坐在硬邦邦的位置上硌得哪哪都疼,盯著九九階下那群忙忙碌碌猶如螞蟻的大臣和法師,更是無聊得緊,偏生還不能動,必須端正地坐著,於是頭頂的重物就令她愈發難受了,每一息都覺得煎熬。
她都不明白自己看也看不著,聽也聽不清,要她做什麼還得旁邊的秋雁提醒,她說的話也需得一層層傳下去,如此麻煩,究竟做這麼多是圖個什麼。
但縱使她有千般不解,萬般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幾不可察地摩挲腰間的佩玉,稍微緩解一點她越來越差的情緒。
待到那頭頂鋥亮得幾近反光的大和尚們停下,身側的秋雁宣佈結束,她才如賦大赦地起身,加快了些腳步走到眾臣瞧不見的地方,急不可耐得自己拆下冕旒,扔給隨行的宮人。
沒了討厭又難受的感覺,池瑜頓時輕鬆了不少,背著手吩咐秋雁備車駕去皇陵。
龍輦飛馳在石板地上,掠過一座座低矮的瓦房,風從敞開的車簾處刮進廂內,吹亂了池瑜的墨發,還有她的心。
於她而言,無論她過得苦不苦,至少她還是活著的,可她的母妃若不是因為有了她,想來定是能安度晚年的。
她未來得及見母妃一眼,宮中有關她母妃的畫像也早在她出生之時盡數被銷毀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母妃是哪般模樣,只是曾聽宮人說過,她生得一點都沒有她母妃的影子,她皇兄也沒有,就像是在這世間沒留下一絲痕跡。
後來她登基了,偷偷尋了見過她母妃又善畫藝的人無果,而她舅公連畫些山水都認不出全貌,更別說畫人了,若不是顧妧,她可能此生都只能從旁人的描述中去想像了。
她忘卻了許多事,但還清楚地記得顧妧將畫交給她的場景。
她的生辰在季冬月兒最圓的時候,自小她皇兄就同她說,母妃雖不在了,卻化為了一輪明月,在天上遠遠地注視著她。
那不過是哄人的說法,可那時年幼,她便也信了,每當月圓之時她就喜歡爬上宮牆望向皎皎的玉盤,希望能離母妃更近一些,哪怕她大了,與池瑾也不似從前,這習慣還是留了下來。
顧妧來尋她時,她就坐在高牆上,顧妧一如往日地摟著她,將一幅錦畫遞給了她。
那畫上是她無數次探聽想像過的人,眉目溫軟,秀美沉靜,微揚的唇邊陷進去一點小小的酒窩,或許那就是她唯一像她母妃的地方。
她本以為顧妧是找到了曾為宮中作畫的畫師,或是旁的,許久後才知道是顧妧親手畫的。
那時她有多忙,她是清楚的。
而畫得這般精緻近乎栩栩若真,需得耗費多少時辰同精力,是她這個不善書畫之人無法想像的。
她收過許多賀禮,但都不及顧妧每每送的那些分毫。
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