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朱溫抬起雙臂,在桌面上抱拳:“安王,別來無恙。”
坐在朱溫對面的人,除了李曄不會有別人。
李曄認真傾聽了朱溫的肺腑之言,這讓他打量對方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至少初來時的寒意消散了不少。
他左右看看屋中陳設。
房間佈置得很簡單、雅緻又不失溫馨,沒有多少名貴字畫、器具,但每一樣物件都實用趁手,到處都在散發著家的感覺,角落裡還有一件精緻的小小撥浪鼓,看來是孩童的玩具。
李曄淡淡道:“朱將軍是個有福氣的人。”
朱溫明白李曄的意思,眼中有了一絲溫暖的笑意,“賤內雖然沒有多少修為,但還算能夠持家,能夠娶到她,的確是我的福氣。”
李曄看向朱溫,“有福氣,就應該珍惜。”
他說這話的時候,宋嬌和大少司命出現在院外的飛簷上,隨同一起出現的,還有十多名真人境。他們分佈在各個不同的方位,將這處院子包圍起來,封死了一切可以逃竄的路線。
李曄跟朱溫修為相當,且本身負有天機,有斬殺對方的能力,配合上眾多真人境修士圍攻,可以讓單打獨鬥的朱溫連逃跑都不能。
所以他說出口那八個字時,無論語氣如何平常,也暗含化不開的殺機。
李曄有十足理由殺朱溫。
不是因為對方在崑崙暗算了他,而是對方的存在本身就對他是個威脅。一個身負天機的陽神真人,這回會因為高駢相助重振旗鼓,難保日後不再出頭鬧事,這是李曄不能容忍的。
殺之以除後患。
這是李曄最佳的選擇。
朱溫坦然道:“安王要殺的人,神仙也救不了。”
李曄問:“你我也算故交,大可說出你的要求。”
朱溫留戀的看了一眼張氏離去的方向,遺憾不已,但很快又變得泰然,對李曄道:“安王若能放過我的妻兒,朱某感激不盡。”
門口的老瘸子聽到這裡,五官扭曲面色猙獰,目眥崩裂留下兩行鮮血。
李曄站起身,戲謔的看著朱溫:“朱將軍不打算搏一搏?”
朱溫搖搖頭,嘆息一聲:“只要安王還在世間,我等有什麼好搏的?”
李曄不置可否。
他手腕一翻,盧具劍在手,霎時間一道劍光迸射而出,衝破屋頂直上夜空,映亮了整個卞州城。
無論天下發生何種大事,有哪個豪傑隕落,有多少生靈罹難,日月輪替都不會被影響分毫。
太陽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如期到來,城中居民在朝陽中推開房門走出屋子,看到的依然是跟昨日沒有二致的卞州城,忙碌的仍然是自己那或卑微或偉大的生計。
他們並不知道,昨夜城中死了多少人,鮮血侵染了多少個院子,更加不知衙門主要官員和軍中主要將領都換了人——就像前不久那樣。
直到午後,各種訊息散播開來,他們才知道,宣武軍節度使又換成了劉大正,現在汴州重新歸了安王,剛剛復出的前宣武軍節度使朱溫,據說被安王麾下前來平亂的修士殺了。
無疑,這是一件大事,很多百姓樂見其成。畢竟安王是仁義的,他的官員從不欺壓百姓,他的軍隊也不侵擾鄉里。
汴州城外不遠處的柳樹下,李曄策馬立在道旁。等最後一批青衣衙門修士從城門奔來,他不再等待,勒轉馬頭緩緩行上官道。
在他身後,張仲生策馬跟隨,他看向眼前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神色極為複雜,時而咬牙時而嘆息,時而抬頭望天時而低頭沉默,時而面色痛苦時而失魂落魄,就像是神經已經錯亂。
宋嬌回頭看了蓬頭垢面的張仲生一眼,對李曄道:“朱溫身旁雖然沒什麼真人境大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