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大好,可是身有不適?”硃砂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道,“丞相大人還是趕緊回去歇著為好。”
硃砂這一句頗為關心的話讓君傾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那本是因疲憊而微眯起的眼瞼驀地睜了開來。
可他卻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硃砂以為他未聽到,便又再喚了他一聲,“丞相大人?”
“嗯。”像與阿離說話那般,君傾只回了硃砂一個輕輕的“嗯”。
“……”硃砂微微擰了眉,又問,“可需民女替丞相大人將君華公子喚來?”
這位百姓嘴裡殘暴不仁的君傾丞相看起來這般弱不禁風,萬一突然倒在了這兒,屋裡那小傢伙不得難過極了?
“不用。”君傾還是拒絕,“我沒事。”
“……”硃砂終是沒再說什麼,只是擰著眉盯著君傾看而已。
身旁無人,也無那隻小黑貓,任是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多久,也無人知曉。
“硃砂姑娘若是倦了,便回屋睡吧。”少頃後,君傾又淡淡道。
“民女許是白日裡睡得多了,現下並無倦意,若是丞相大人不介意,民女想在此多坐會兒。”硃砂看著君傾的眼睛,又是如何也移不開視線,使得她縱是想走,也走不成。
“嗯。”
“丞相大人……每夜都會來小棠園看一回貴公子?”許是夜太靜,靜得硃砂覺得不說些什麼顯得這氣氛太過尷尬,便隨意尋了句話問,倒也未多想。
“嗯。”君傾微微點頭,硃砂以為他又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嗯字時,只聽他竟解釋道,“不來看看他,我放心不下。”
“阿離從生下來身子就不好,隨時都可能沒了性命。”君傾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硃砂說,又像是在對他自己說,“怕他睡著睡著就離開我了。”
就像她一樣,忽然某一天就離開了他,任是天涯海角,都尋不到她。
阿離,是她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他害怕他連這一個念想都守不好。
“民女該死,問了不當問的問題,還請丞相大人恕罪!”硃砂極為慚愧道。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小傢伙才小小年紀便總是要喝藥麼?
他說的是怕,而不是擔心。
他害怕他的孩子離開他,可見小阿離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無妨。”君傾並不怪罪,只是別開了這個話題,問硃砂道,“硃砂姑娘身上的傷痊癒後,可是要離開?”
“……”硃砂未敢回答,她在思考她要如何回答才不會惹怒眼前的丞相大人。
可君傾卻是幫她說出了答案,“姑娘定是要離開的吧,可有去處?”
“……回丞相大人,民女還未想好要去何處。”硃砂昨夜在小白麵前已說過實話,才過了一日便改口怕是不好,便只能如實道,“不過丞相大人放心,待民女身上的傷好全了定離開,不會多加叨擾丞相大人。”
“是嗎。”君傾神色不改,只是像隨口問問一般問道,“姑娘可是要去找那名為‘阿兔’的人?”
硃砂將眉心擰得更緊,她方才心悸而醒喊的話,他聽到了?
“回大人,正是。”總歸這麼一個人於這高高在上的丞相而言不過是個螻蟻般的陌生人,說了實話也無妨。
阿兔這個人,她是要去尋的,一個名字既刻在她耳背上又出現在她那永無止境的夢中的人,於她來說定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人。
若非重要之人,她怎會在夢中呼喚這個名字,又怎會向這個人求救?
只是,這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何模樣,身在何處,她全都不知。
可就算不知,她也要去找,她總歸無處可去,找到何處便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