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向他，也看向他眼眸裡淚流滿面的自己，輕聲回應道，

「我也很喜歡你，可你卻要我留下來，繼續承擔這一切的痛苦。」

「……！」

太宰抓著我的手劇烈地抖了一下，我輕輕地掙開了他不知不覺鬆開的手指，往後退了一步。

「我也很喜歡港口黑手黨，可你們一直在傷害我。」

我慢慢地後退，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顆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激烈，「心會感到疼痛，身體會沒有力氣，情緒會變得絕望。」

「成為人類，居然是這麼痛苦的東西。」

「太宰你說得沒錯。我要反悔了，我要放棄了。」

「我要放棄『深海京』的名字，放棄掉這些所有的人類的羈絆，放棄掉港口黑手黨這個家。」

那顆心臟在哭泣，在掙扎，它就像人類一樣不屈不撓，就像是深海京說不出口，於是也就永遠都說不出口的心死如灰。

「我以為我自己可以承受這些，結果卻發現我做不到。」

「會逃避痛苦，是人類的天性。」

「所以『深海京』會逃避給他帶來痛苦的你們，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似乎已經到了臨界點，我閉上眼睛，能感受到心臟的跳動，開始變得緩慢了下來。

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就像是深海京這個人的存在，正一步步地邁向海岸，跨越深淵，直到那無人無聲無光的海底兩萬裡之深處。

我抬眼看向太宰，而他則眼神空洞地回望著我，卻沒有再次伸手來抓住我，

「所以說，你也要離開了。」

太宰就像一座塑像一樣凝固在那裡，我幾乎要以為他即將碎裂了。他只是無聲也無淚、同時也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可我卻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裡正在無助而悽慘地哭泣著悲鳴著，「織田作離開了，現在京君也是。」

「通往死亡的彼岸，到底是怎樣一個讓你們這樣嚮往的樂園？」

看到他這樣，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痛到麻木的心臟彷彿再一次裂開了一樣。

我想告訴太宰別難過，可又覺得這聽起來，和他勸我的那幾句話沒什麼區別。

果然朋友總是會有共同點的……我們兩個，都是不會安慰別人的傢伙。

「這下你這傢伙可終於知道了，」

我低下頭，看到自己的發尾已經開始泛起了微光。

摸摸胸口，也幾乎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了。

而人類文明所能形成的語言，也在我的記憶中如同被橡皮擦抹掉一般，漸漸地化成一片空白，

「兩年前，我看到你在河裡自殺的感受是、怎……麼……」

領悟了人類之心的兵器，就像染上了發黴的鏽斑一樣不再鋒利無畏。

不會毀滅世界，也不會保護世界。

抱著此時得到的舊日的悲傷夢境永遠睡去，無法回復神明的榮光，也沒有再次甦醒的可能。

——和泛意上的【死亡】，聽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同。

我有點不捨地看了太宰最後一眼，又有點遺憾這個時候沒能再看一眼中也先生。

我本來，還答應了他要活著回去。

真對不起，是我懦弱地逃避了這一切。

「——」

雖然是道別，但我已經說不出人類的語言了。

然後，「深海京」就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在死去時一樣，閉上了眼睛。

留在記憶裡的最後……

——是漫天洋洋灑灑的雪白羽毛。

……

……

……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be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