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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嬤嬤邊幫皇后卸妝邊低聲道:“打聽到了,說是御前多嘴,被皇上下令責打了三十板子,打得血淋淋的,給了半個月的假養著了。”
“御前多嘴?”皇后皺著眉頭聽了,心裡不免有疑,從鏡中見韓嬤嬤神色有些慌張,又有些落寞,更是疑竇叢生,冷冷道,“你也來騙我!”
韓嬤嬤連呼冤枉,又勸皇后不要心煩多想,左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太監。皇后自己想想,卻明白了,眼神一峻,旋又黯淡下來:“你不說,我也明白,那孩子多嘴,在我面前亂拍馬屁。他卻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嫡子’二字!”想想心酸,差點落下淚來。慌得韓嬤嬤連連勸道:“皇上未必這麼想。何況,您畢竟是皇后,皇上喜歡聽也也罷,不愛聽也罷,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嫡子!”
嫡子又如何?自乾隆十二年七阿哥早殤,乾隆諭旨裡的意思,不欲嫡子繼承大統,恐遭天譴。孝賢皇后在時尚且這麼說,自己這兩年看似受恩寵,其實自己也知道遠不能與孝賢皇后當年比肩,甚至都不能和歿了的慧賢皇貴妃相比,如今就是生了嫡子,又排在乾隆心裡什麼位置?真真不可知!而想來就是心寒!皇后不願意順著這個話題再往下談,擺擺手止住了韓嬤嬤的話頭,又問:“今兒是哪宮的侍奉皇上?”
“還不是景仁宮那位!”
皇后輕輕咬咬唇,淡淡笑道:“包衣家的女兒,能有今日,也甚是不易。只是到底福薄了些,還沒有生個阿哥出來。”韓嬤嬤連忙應承道:“就是這會子就有了,也排在我們十二爺後頭。”皇后卻一點沒有高興的神色,邊通頭髮邊道:“有什麼!誰生的,還不是都得叫我額娘?”韓嬤嬤覷了覷鏡中皇后的臉色,想說什麼也沒說出來。
養心殿西圍房,乾隆給命名為“燕禧堂”,素來是妃嬪侍奉皇帝的地方。近日,令妃的綠頭牌屢被翻起,惹得後宮人等都暗暗又嫉又羨。嬪妃侍寢,歷來不許過夜,羅帳如水,煢煢燈光微微地透過來,在綢子的帳面上投了一個偌大的光暈。令妃服侍完畢,聽得身邊乾隆的呼吸漸漸勻淨,道他已經睡著了,自忖不得違了規矩,忍著身上的酸脹不適,取過散丟在一邊的裡衣輕輕披上,欲待穿上那件水紅的襯衣,卻發現已經蹬落在床前腳踏上,遂探身去撿,身子剛一動,便聽見乾隆沉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怎麼了?”
令妃忙回身道:“吵著皇上了?”見乾隆仍是閉著眼睛,猶豫了一下道:“剛撿衣服來著。臣妾該告退了。”乾隆卻伸出一隻胳膊,輕輕環在令妃腰間,聲音喃喃似囈語一般:“急什麼!陪朕再躺會兒。”令妃回身,昏昏光下,只見身邊這個男子唇邊略帶一點笑,臉頰明暗分明,五官尤顯得俊秀,眼睛閉著,便不似平常那般目光透亮,叫人不敢逼視,此時倒似個大男孩,慵慵懶懶地躺著,長長的黑色髮辮蜿蜒在胳膊上,胳膊上的肌肉雖不顯塊壘,線條卻流暢俊逸,結實有力的樣子。令妃忍不住心中的愛意,伸手偷偷撫了撫乾隆的髮辮,順勢躺下,凝視著乾隆眼皮上一道淺淺的褶子,冷不防他的眼睛突然睜開,倒唬了一跳。
乾隆笑道:“幹什麼?”
令妃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瞧皇上……”
“瞧出什麼沒?”
令妃“撲哧”一笑,說:“人都說五格格長得像孝賢皇后,我覺著五格格的眼睛倒是和皇上類似得緊。”
乾隆淡淡一笑:“像朕麼?她眼睛似乎倒沒有小時候大了。她第一次回宮的時候,你還沒進宮呢!那眼睛烏溜溜的,就跟御苑的小鹿一樣,似乎隨時都會逃開。如今長大了,翅膀到底硬了,和朕說話也不似小時候那般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