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便可保東璜王朝又一個千年盛世。」
蕭崇琰微微皺眉,覺得這番說辭似是有些耳熟,彷彿從前也曾經有人這樣說過。
「荒謬!」
頁安卻已經怒斥出聲,青衫讀書人握著摺扇的五指極為用力,指節泛白,神情怒不可遏。
「在你的計劃中,河東十二郡整整四十萬百姓都將淪為鬼物,為鬼域投影陪葬——這就是你的再無後顧之憂?」
「你如此作為,與鬼族又有何區別!」
「真是天真又無知。」端肅感慨一笑,望向頁安的眼神遺憾又憐憫,「你如今正是覺得世間一切是非曲直都該分明,滿腔熱血與正義的時候,所以你不會明白。」
在頁安越發冰冷的目光中,端肅平靜地開口:「在大局面前,犧牲是必要的,不過是區區四十萬普通百姓……若是隻需犧牲一個亞聖,乃至是一個聖人便可阻攔鬼族入侵,保滄瀾大陸千年太平——又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始終安靜無聲的若空忽然神情驟變,驀地看向主座上的蕭崇琰,眼中浮現出極度愧疚自責的痛苦神色,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然而端坐高位的少年卻始終神色漠然,望向端肅的眼神與先前並無差別。
只有顧璟微微側目,敏銳地感覺到此時的蕭崇琰似乎有些不同。
在那雙沉靜的黑色眼睛深處,似乎藏著一抹極深極重的疲倦。
「……若只需犧牲……又有何不可?」
端肅的話落在耳邊,讓蕭崇琰有些晃神,終於想起自己為何會覺得那句話很熟悉。
因為千年前在流雲巔上,那隱匿在迷霧下的四人,也曾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以魔君冕下的九分神魂,半副劍骨,一身大道修為與聖人境界為祭,成全滄瀾大陸千年太平盛世——」
「又有何不可呢?」
又有何不可?
流雲巔上那一千個日日夜夜,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神魂劍骨被寸寸剝離,那種宛如凌遲般的劇痛一刻都不曾停歇,到最後他甚至都已經習慣,痛到極致後只餘下麻木。
他親手護下的滄瀾大陸,要他痛苦萬分得死去,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要他永無來世。
要以他一人的萬劫不復,來換取一個太平盛世。
他們口口聲聲說,有何不可?
……
……
滿室寂靜中,眾人各有心思,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才從主座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自然不可。」
蕭崇琰的神情很疲憊,看向端肅的眼神卻很深:「鬼域投影必不會在河東降臨,此地鬼氣稀薄,高階鬼族若在此降臨,會被削弱太多。」
他心知那位鬼域之主極善計算,絕不會做出如此毫無收益之事。而這樣說的意思,便是端肅所謂的謀劃,不過只是一廂情願。
但這句話落在旁人耳中,卻成了另一番意思。
端肅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的少年親王,心裡一動,眼中逐漸泛起若有所思的神色。
蕭崇琰言語間,似乎對鬼域諸事極為熟悉,且那一句「此地鬼氣稀薄」……任誰看到如今的河東,都不會認為這數十萬鬼物匯聚之下,那濃稠到幾乎不可視物的鬼氣能夠被形容為稀薄。
蕭崇琰如此說,只能證明他曾經見過比如今更為可怖濃鬱的鬼氣。
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過去經歷迷霧重重,如同憑空出現,身體病弱明明絕無任何修行可能,卻偏偏擁有無可匹敵的高絕劍術與令人瞠目結舌的劍道天賦……
更何況若蕭崇琰真是一個自小便被蕭氏悉心保護的皇族後裔,他究竟要如何才得以見過那般鬼氣?
端肅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