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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蔡家——蔡少爺。”

蔡閆走出來,朝孩童們點點頭,段嶺還在張望,一眼瞥見蔡閆,蔡閆便朝他招了招手,問:“你爹呢?”

“一會兒就來。”段嶺沒有朝蔡閆解釋來接的不是他爹,蔡閆便出了大門外,一名年輕人騎著高頭大馬,讓蔡閆坐在自己身前,將他接走。段嶺羨慕地看著馬上那年輕男人,男人漫不經心地一瞥段嶺,轉身駕馬離開。

兩刻鐘後,院中餘十餘人,名堂外巷中亦車馬稀少。直到門房點完最後一個名字,剩段嶺與那敲鐘少年留在原地,段嶺站得累了,索性坐到臺階上。少年換了一隻腳,倚在院門前朝外張望。

夫子與先生們換完衣裳,在段嶺面前經過,互相拱手,各自打傘,回家休假。

門房關上了大門,夕陽最後一縷光轉為暗紫色,投下牆頭青松的影子。

門房說:“腰牌留下,待會兒有人來,自然放進去找你們。”

那少年先是過去,繳了木腰牌,卻不走,站在一邊有意無意地看。段嶺注意到腰牌上刻著“布兒赤金·拔都”。

“那我們怎麼辦?”段嶺有點焦慮地問,抬頭瞥那名喚拔都的少年,對方卻已走了。

門房答道:“去飯堂領夜食,完了繼續等,該做啥做啥,沒人來接,晚上便帶好鋪蓋,到藏書閣二樓睡去。”

段嶺等了將近半月,滿腔希望落了空,沮喪無比。然而他仍舊相信郎俊俠一定會來,畢竟他從未爽約,素來也是說到做到,也許被什麼事絆住了,一時間脫不開身。

段嶺回了房中,整理物件,又聽前院敲鐘,忽而心中一動,跑過去看,遠遠地瞥見了拔都離開的背影。

段嶺突然明白了,拔都的意思是叫他去吃飯。

先前少年人的意氣早已不知忘到了何處,仇恨來得快去得也快,段嶺對他已全無敵意,反而生出些許同病相憐之情。

這兩天里名堂仍有雜役五六人留守,廚房做了一大鍋燴菜,連著門房在內,數人排隊依次去領食,飯堂裡點著兩盞油燈,只開了一張桌,段嶺端著碗打好菜過來,見無處可坐,拔都便朝側旁挪了個位置。

段嶺正遲疑時,拔都終於開了口,一臉不耐煩地道:“不揍你,坐罷,怕成那樣?”

段嶺心想誰怕你了,面子上仍有點過不去,卻總不能捧個碗站著吃,於是只得在拔都身邊坐下。

萬一郎俊俠真的不來了怎麼辦?段嶺心裡七上八下,隨即又安慰自己,郎俊俠一定會來,想必是瓊花院裡留他吃飯喝酒,走不開。

興許喝醉了,待醒酒後便會來找自己。

飯後,段嶺又回房等了一會兒,放假省炭熄火,房內凍得和冰窟一般,段嶺只坐不住,來來去去地走,想起門房說過在藏書閣過夜,想必有燒火取暖之處,便捲了被褥,吃力抱起,穿過後院到藏書閣去。

僕役們倒是已到了,紛紛鋪開地鋪睡一樓,並角落外頭有一炭爐,終年不熄,與廚房連通一煙囪管道,地熱管供給書閣、簡室與藏卷之處驅潮所需,以免潮氣溼寒凝冰令古卷竹牘破裂,墨塊碎開。

段嶺剛進,雜役便朝他說:“少爺是讀書人,請到二樓去。”

二樓雖陰暗一片,卻也十分暖和,窗闌外雪色如晝,雪花洋洋灑灑的細碎影子映在白得通透的窗紙上,形成毛絨絨的光。高大書架一排排屹立,縱橫的倒影下,寬大的木案中央亮著一盞燈。

四周架上全是藏書、卷宗與木簡。遼帝昔年南征,將漢人的京城洗掠一空,對文獻書籍鍾愛有加,盡數運走,分於上京、中京與西京等地存放,更有前朝大師真跡。

淮水之戰以前,這些書籍都存放於陳國天子太學閣中,尋常人難以看到,如今卻蒙著歷史的灰塵,靜靜佇立於那一盞燈的昏黃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