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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她還記得前朝亡國之君膝下的長女,乳名喚作阿幸的,站在御宴之上便敢取笑他,“李伯伯,都說多子多福,你一門七子,可父皇卻只有我這樣一個女兒,可不是把我父皇都比下去了啦!”

他自然惶恐,連聲稱到臣不敢。

可因果之事,大多難以蓋棺定論,福倚於此,禍起蕭牆亦於此。

他沒有想到當年之福,竟是今日之禍。他抬起眼來,忽然看見門外有一人影幢幢,譬如庭中之樹,風霜不欺。

“是誰在外面候著?”

“回陛下,是蕭右相。”近侍答道。

老皇帝沉下了眉目,近侍惶恐,疑惑著蕭右相此時候著定是犯了皇帝的忌諱,正想著暗自傳話過去,讓蕭相早些回去,卻聽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讓他進來。”

蕭無庸進入內寢時,原本伺候著的宮人已經退下,蕭無庸端起食盒裡的銀耳蓮子羹,用嘴吹了吹,坐在皇帝跟前,一勺一勺,細細的餵給他喝。

皇帝卻沒有要應承的意思,一雙眼打量了他許久,忽然道,“你心中有怨?你為何總不願老去?”

蕭無庸放下瓷碗,眼角眉梢俱是清冷的殊麗,少年姿容,依然是他當年來到他身邊的模樣,許久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陛下卻老了許多。”

皇帝冷笑,猛咳了一聲,“你……竟是在等孤老去?”

“臣不敢。”臉上卻全然沒有知罪之容。

“還會有你不敢你的事?”皇帝訕笑,“那孤且問你,你認為孤這些子嗣中,誰可擔社稷?”自從永熙年間太子被廢,囚於西苑,皇帝就在也沒有提過立儲,誰也不能摸透皇帝的心思,誰也不敢貿然提起,就這樣,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

蕭無庸抬起來,眉目明亮,緩緩道,“臣認為六皇子忠孝仁義,可堪大用。”

“當真?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當真。”

皇帝忽的覺得倦意襲來,闔上眼道,“你下去吧,孤累了。”

朱衣紫袍的宰相慢慢退了出去,闔上大殿的門,他站在這宮殿之前,冷意襲來,多少次,他都站在這風口浪尖上,透頂青天,足下刀刃。

他失聲笑了出來,如同瘋魔。

——他怎麼敢老去,他要睜大雙眼,看著這大好山河,繁盛幾何,腐朽幾何,他都要親眼看著。

時年宣德十一年的年尾,朝中群臣都紛紛揣測著六皇子何時入主中,尋常百姓卻是新桃換舊符,年關將近,都是一般的模樣。

故事裡的主角,申屠衍和鍾簷也不過是如此,度過了這樣平凡的一年年關。

那是他們重逢以後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年,卻沒有什麼值得紀念的事,以至於很多年後鍾簷坐在自家的鋪子面前,斜眼睥睨眼前忙著劈竹削木的男人,“申屠衍,我記得當時你甚至連恭賀新春也沒有對我說?”

申屠衍抬起頭,溫和的笑,“你忘記了,那時你正同我賭著氣呢?”

的確,那時鐘簷正和申屠衍賭著氣呢。

山徑石斜,雪壓繁枝,鍾簷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前,想了許多日子也是想不通的。看著他為著置辦婚禮,他竟然生出一種辛酸的感覺,可是為什麼?他孃的是為什麼呢?

“咳咳,將軍自然是打心裡為你打算,他就你這樣一個表弟,自然是為你考慮,縱然心裡有什麼……也都會過去的。”穆大有心裡想著,將軍喜歡上了弟弟的女人,能夠和弟弟搶媳婦嗎,還不是隻能憋著,憋著就什麼也沒了。

鍾簷想了想,卻也不敢深想。他年少時經過太多挫折與彎路,以至於後來長成全然無法預料的模樣,青衫病骨,毒舌刻薄,能夠平平安安夠日子已經萬幸,哪裡有這樣一些彎彎心思去奢想。

如今還有一個姑娘願意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