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瞥了眼進來後就垂眉低眼,不發一語的宋璟,喝了口茶,淡淡開口:“何事。”
低垂的眸中閃過一抹暗光,沒有如方才那般衝動,宋璟壓下心頭不甘與憤怒,低聲道:“侄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皇叔解惑。”
揚起一邊眉毛,宋祁哼笑一聲,放下茶盞往後慵懶靠在椅背上,一手指尖輕敲著太師椅扶手,一手輕撫著杯沿,閒適道:“你是不是覺得皇叔偏心老五?”
心底的想法被看穿,宋璟抿緊唇角,抬頭直視宋祁淡漠的雙眼,惱怒道:“皇叔,侄兒只是不明白,五弟犯下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行,您為何還要替五弟求情!”
聽著這質問一般的話語,宋祁臉上的笑意愈深,眼中卻愈發幽深難辨。宋璟心口一窒,頭皮發麻,喉結微微滾動,強迫自己不躲不閃地迎視那凌冽的目光。
書房中剎那間一片寂靜。
良久,宋祁哼笑一聲,緩緩道:“老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捫心自問,你有何資格如此質問本王?本王會替老五求情,往後也會替你求情,自然,要等你落到和老五一樣的地步時。”
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讓宋璟腦中一片空白。
“本王想你還不明白。”宋祁彎起唇角,從桌上一堆書裡抽出之前從徐清絮那裡得到的信件,扔到宋璟面前,冷聲道:“你自以為設計了老五,卻沒想到自己也是被設計的那一個。徐清絮留了老五的把柄,同樣也留了你的把柄,她能給你老五的罪證,自然也能給老五你的罪證。如今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裡,不過是因為老五出手比你慢一步罷了。”
說到這裡,宋祁眼中寒光愈盛。
若說整件事中,他最氣憤是何,那就是宋璟派人潛入大理寺欲取宋瑜性命一事。
他看重血緣親情,特別是手足兄弟之情,少時,他一直教導他們要重情重義,就是希望這群侄子往後在奪嫡之爭時,能顧念這一份手足之情,而宋璟,是最讓他失望的一個。
心中一片冰冷,宋祁語氣愈發冷,道:“徐清絮主動將一切都招了,下毒之事,不僅老五有份,你也有份。本王想,你應該很清楚她為何如此做。”
徐清絮為何這樣做?
自然是因為她既不是宋璟的人,也不是宋瑜的人,她效忠的另有其人。
靜靜躺在地上的信,蒼白的顏色,在宋璟眼中突然變得異常刺目,仿似在昭示他的自以為是,嘲笑著他的天真,讓他全身冰冷,如墜冰窖。
死死盯著扔到自己腳邊的信,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像是要把那信焚燒殆盡般,宋璟呆若木雞,連一句解釋都說不出口。
證據擺在眼前,他無從辯解,因為一切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宋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逸親王府出來的,他的腦中一片混亂,有害怕,有慌亂,也有低落和悔恨。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會真的與宋瑜一樣,需要皇叔的求情才能保命,在他自以為有足夠權勢的時候,這樣的事,是對他的尊嚴最沉重的打擊。
渾渾噩噩回到三皇子府,宋璟將自己關進書房,思考著要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而在宋璟離開後不久,顧安年接到了兩封信,一封來自遠在千里的沈千,一封來自永濟侯府。且,兩封都是加急信件。
三十六、兩封信
幾月前,沈千自趕回沈家莊後,便了無音訊,顧安年只從沈千秋嘴裡,聽到了有關於沈千的隻言片語。
只知是沈家莊老爺子年歲已高,沈千要留在身邊盡孝,而老爺子生怕他再一走便是十多年,是以便完全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絡,不讓他離開沈家莊。
從沈千秋的敘說中,顧安年大致瞭解到沈老爺子是個如何性子的人,也稍微能理解當初為何沈千會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