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按上帝為它們制定的“法律”,它從此即被開除出籍,浪跡四方。它走過來了。它帶著被羞辱的仇恨帶著失敗者百倍的報復慾望,沿著刀背梁走過來了。距離只有五十米遠近。
羌人是極講誠信的。野牛是國家保護動物,禁止獵殺。華子這些年來極少打獵,更不會傷害保護動物。國家法律保護生態,也是保護羌人自己的家園,這些道理他懂。他的槍只是用來野外防身的。防猛獸攻擊,更防偷牛賊。然而牛已經逼近了。並且眼露兇光,做出了攻擊的架式。窄路相逢,沒有退路。容不得多想,華子把兩條獵狗堵到身後,舉槍朝天射擊。他心想能嚇退它。誰知這野牛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加被激怒了。它將頭朝地上一壓,兩枝彎角對準華子就直刺過來。它的意圖再明白不過:要將華子挑下深淵。
華子扔掉獵槍,本能地抓住牛角,死死抓住。野牛使足力氣將他拋起來。華子一次次被蘿蔔一樣拔離地面,懸空蕩起。反覆幾次過後,野牛的殺手鐧全部用過。於是轉入相持階段。人與牛互相逼視著,彼此傾聽著對方的喘息。突然,華子猛地發力將牛脖子一扭,右腳隨後朝它前腿一蹬。野牛立腳不穩,跌倒了,從長滿羊角花的懸崖上唿喇喇地跌了下去,像一次驚天動地的塌方。下邊深不可測。華子無法知道野牛的生死。但他知道它至少傷得不輕。可憐的牛。孤獨的牛。徹底失敗的牛。他為它感到無限憂傷。唉,但願它大難不死。山神啊,保佑這可憐的牛吧!精疲力竭的華子在野牛墜崖的地方呆坐了足足半小時。當他從懸崖邊撿回獵槍時,槍筒上那兩枝紅色的羊角花還在,鮮豔依舊,芬芳依舊。他在花枝上再加了一道千年藤。( 補記:大地震,華子所在的北川縣青片鄉山崩地裂,但是他一家安然無恙,萬幸。)
我在廊橋上等你(1)
世界上最美最美的是月亮
比月亮更美更美的是你
月亮升得再高也高不過天
你走得再遠也走不出我的思念——歌詞
20 年前; 因為迷戀照相,我高考落榜,索性成天泡在嫂子的照相館,幫她打理生意。這是一個初春的上午。冷冷清清的街頭,一個姑娘的出現就像一隻在雪地上覓食的孤鳥,第一時間就被我的目光捕捉。她出現在距我幾十米遠的拐角處。一襲紅衣,一頭短髮,像日本影星山口百惠,更像昔日的名門閨秀,清純、優雅,還帶幾分高貴。優雅。高貴。這是我在外國小說中經常讀到的兩個形容詞; 它們專屬名媛貴婦。但是在我們四川安縣這個叫塔水的小鎮上,它們卻是太高檔的奢侈品,讓所有的女人都消受不起。成長在東倒西歪煙熏火燎的屋簷下,生活在粗聲大嗓的環境中,粗衣糲食,柴米油鹽,缺少文化的滋養。這樣的土壤顯然不適合優雅和高貴的生長。它們只能存活在小鎮女人們的想像甚至她們的想像也無法抵達的世界。因此,現在一個氣質有幾分優雅和高貴的姑娘,風姿綽約地走在一個古老破敗的小鎮街頭,立刻讓我想到了一句唱詞: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我在心裡默默呼喊:林妹妹啊林妹妹,你朝我這裡走吧!想不到她真的朝我走來了。不,嚴格地說是朝我們的“真善美照相館”走來了。她是來照高中畢業證照片的。這就是說她比我還低一個年級。她很禮貌,普通話純正優美。但她的美麗讓她擁有了絕對優勢,這種優勢在她不經意中成為一種壓力,居高臨下地向我傾覆過來。我不敢正眼看她,手腳無措,語無倫次,額頭冒汗。直到把她領進攝影間,我才慢慢恢復了鎮定。我讓她坐下,依次開啟頂燈、輪廓燈、腳燈和側光燈。這些燈是我忠實的幫手、同謀。它們將她嚴嚴實實包圍、控制。這樣,我與她的地位就迅速顛倒過來了。她像一個靦腆而聽話的小學生,規規矩矩坐在我畫的藍天白雲背景前面,接受我的指令。我左手晃動著一枚紅薯樣的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