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被拋入船艙,像脫去一種盔甲。
曹南宗的臉,比他身體的其他部分更耐人尋味。如果你見過持明教聖壇的神像,你會發現兩者驚人的相似。
骨相深邃,五官倒輕描淡寫,好像只是毛筆筆尖輕輕點就,不著力不費勁,眉心懸一點硃砂痣,唇色淡而潤,唇角和眼型天生彎起,便是無情也多情。
和夏歸楚那種帥得身光頸靚,帥得招惹是非的臉,完全是兩個極端。
夏歸楚討厭這張臉,一見到就會被提醒他們多麼不同,多麼不搭調。
兩個人聊了很久,聊到白月升到中天,船伕不知去向,夜宵擺上來。話卻不密,汩汩江水填補了那些詞語的空白,比詞語更豐富。
分隔三年,兩人的際遇都多有變化,且不說夏歸楚如今身價如日中天,單看曹南宗從持明教的月君、暮雲集團的曹總,淪落成供alpha取樂的網黃博主,也足夠讓人乍舌。這也是夏歸楚接下這個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倒要扒開曹南宗的腦子,看看裡面進了多少水,自降身價做這種事。
可曹南宗卻隻字不提自己的近況,只是聊聊天氣,談談飲食,問問夏歸楚的工作是否比從前還忙,忙也不能忘了吃飯睡覺等等。
聽得夏歸楚心裡那股莫名的煩躁又翻湧上來時,曹南宗卻沉默下來,他一沉默,近在眼前的人也似遠在天邊。
更讓人受不了。
夏歸楚存心刺他:“你對這些日常瑣碎根本不感興趣,有什麼好問的。”
“……是嗎?”曹南宗撥開被江風吹亂的髮絲,輕笑道,“我也是會變的。”
居然拿他之前說過的話將他一軍,斤斤計較這點,是曹南宗掩藏的本色,和聖潔無垢的月君無關,只和他自己有關。
夏歸楚也不是吃素的,他霍然站起,毫不客氣地戳破:“你總是這樣,不願講的話題,就千方百計繞彎子。我不稀罕知道你發什麼癲做這種博主,只是出於合作的安全性考慮問一下,我可不想牽扯進什麼麻煩事裡。”
曹南宗點頭表示理解,卻依然沒有解釋什麼,他沒有看夏歸楚,看的是天上那彎月牙,真可惜不是滿月。
“我現在身上也揹著幾十號人的生計,話可以亂說,活不能亂接,”夏歸楚振振有詞地說著他的歪理,從月亮那裡奪回曹南宗的注意力,“所以你這單啊,得加錢。”
撲哧一聲,曹南宗真心實意地笑了:“咱倆的關係,不應該打折嗎?”
夏歸楚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咱倆什麼關係?沒有關係啊!”
為了證明自己坦坦蕩蕩,絕無半點舊情復燃的企圖,夏歸楚一把攬住前夫的肩膀,和他哥倆好地似的咬耳朵:“咱們當初也算好聚好散吧,現在呢,也犯不著和那些怨侶一樣,老死不相往來,那多沒意思,婚姻不在買賣在,就當朋友處唄,不挺好嗎?”
是挺好,至少比遠隔千山萬水,或者假裝陌生擦肩而過都要好,曹南宗心想,他應當知足的。
一晚上雜亂的思緒,此刻忽然一空。
細想一下,夏歸楚會這麼說,並不出奇,他一直都這麼貪玩的。戀愛是兩個人的遊戲,婚姻是兩個家庭的遊戲,離婚了再遇淪落前夫,又何嘗不是一場新的遊戲?
哪怕他只是一絲覺得好玩,曹南宗也想陪他玩下去。
“你說得很對,但……”曹南宗聲音漸弱。
“但?”夏歸楚聽不清,湊得越發近。
清涼的髮絲騷過頸邊,碰到的那片肌膚不期然地起火,夏歸楚悚然一驚,那觸感太熟悉,身體本能無法抗拒火勢蔓延,只能慌忙退回去,不料曹南宗的手搭上他的腰際,不讓他逃。
“但我找你拍照,本就目的不純,”曹南宗手指不鬆不緊地扣住夏歸楚的腰,笑眼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