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
下面一片附和之聲,潘百戶卻是一臉的有苦說不出。這個百戶所的轄區距離金華府城很近,當年軍功授田制開始厲行,便是由著府城和縣城周邊開始的。百戶所裡多是些江浙明軍的老人兒,其中坐到營官、局總的也不是沒有,剛剛帶頭的那個老太太的長子就是南塘營的一個局總。試問此間這般複雜的背景,他一個在軍中時也不過是個隊長的小百戶平日裡哪來的軍戶們馬首是瞻啊。
前任被關進大牢,這輩子能不能出來還是兩說,百戶知道這地方的軍戶背景大,不好惹,平日裡都是謹小慎微的,平日裡言聽計從的也就是那些軍租田分在此間的備補兵他們的訓練、考核乃至是入伍,日常的考績,百戶都是能說得上話的,至於其他軍戶,他早就不報什麼希望了。
可是此時此刻,這一句句的說著,他又不好說是直接反駁。其實就算是反駁得了又能如何,他是百戶,按照規定是要為本地軍戶分憂的,誰讓陳文相信只有家裡安枕無憂前線的將士們才能心無旁騖呢。
“石大娘,各位叔伯兄弟姊妹,這事情不是隻有咱們塘雅鎮百戶所的軍戶才如此,各地現在都是這樣。不說別處,咱們本地的佃戶不也是在要求削減佃租嗎。這裡面的情況很複雜,更需要與其他衛所協調,我潘鎮江是咱們塘雅鎮的百戶,自然要為塘雅鎮的軍戶說話,但是大夥也得容我些時間啊。”
這個潘百戶苦口婆心,奈何下面的軍戶們卻不聽那個,不滿的聲浪此起彼伏,若非是他還是本地的百戶,平日裡對大夥也不錯,只怕是把房蓋挑了都是有的。
“潘百戶,不是大夥不講道理,你說這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年王師收復了江西,免稅一年,去年的租子收上來的就比預期的少。那邊的衛所說是江西被韃子禍害的太慘了,一時間招不到足夠的佃戶,這些咱們也沒說什麼吧。可是到了現在,江西那邊還是這個樣子,大夥都是塘雅鎮的軍戶,你可是百戶啊,得為咱們說話,協調不了就向上反應,總得給大夥一個說法吧。”
石大牛的老孃說得都是實話,立刻又是一片附和聲響起。潘百戶不是個貪官,平日裡能為大夥做的都是義不容辭,組織修個什麼水渠更是親自到現場盯著,親自去與相關的衙門、士紳去協調,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可是這件事情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除了佃租另外還涉及別的事情,與民戶,與工坊的大量興建,與江浙明軍的軍糧儲備,都是有著莫大的關係的,他一個小小的百戶,哪句話說輕了,哪句話說重了,平白無故的得罪了人,於仕途終究是不利的。
鬧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軍戶們多是要回家吃飯,百戶所裡的人就少了很多。到了下午,有的回來了,有的則乾脆在家裡聽信兒,比起上午的人群也是少上許多。
傍晚時分,依舊是沒個結果,潘百戶自身牴觸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這裡面涉及到了一些施政方略的落伍。這些東西太過高階,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百戶能夠插嘴的,自然也就只能如此。
除了百戶一家和守職的備補兵以外,其他人是不可能住在百戶所裡的,到了傍晚自然也就散了,互相約了時間再來百戶所鬧。石大牛的老孃回了家,男人抽著菸袋,吃著小女兒做的飯,說著今天百戶所裡發生的事情,沒能解決,自然也是氣得不行。
“實在不行老孃就去王府敲登聞鼓去,我還就不信連大王都向著他們。”
“別給大牛找麻煩,他可剛升官。”
木訥到家的男人八竿子總算是打出了個屁,說的不能說是沒有道理,但卻還是免不了滅自己威風。
“不可能,大王是咱們江浙王師的大王,從大蘭山上就為咱們說話,當年還動手打了那個姓褚的官兒。但凡是大王知道了,肯定要為咱們撐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