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雜亂的響聲傳進來,像是有人在清理堵在院門前的障礙物。
大概是聽到院子外的動靜,年逾六旬便滿頭銀絲的呂輕俠這時候經人攙扶,從室內走出來,站在簷下,盯著檀木院門。
片晌後,院門悠然開啟,兩隊兵卒魚貫而入,將周元等人也都一起押入這院子裡來——十數身穿黑色短窄服衫的漢子走將進來,在一名削瘦漢子指揮,拿出鎖銬將呂輕俠、周元、姚惜水等人的手腳一一銬鎖起來。
呂輕俠盯著為首的那名削瘦漢子,問道:「你來自洛陽?」
姚惜水這十數黑衣人,不像是趙孟吉身邊的嫡系,而束縛她們手腳的鎖銬,精巧之極,顯然也不像是洛陽之外的造物。
「大梁參謀府北面司同知事張士民見過呂宮使、周侍郎。君上特請諸位到洛陽一敘前情,為防止旅途生變,還要先委屈請位了。」削瘦漢子拱手笑道。
「趙孟吉既然都認定天下要盡歸於大梁了,為何都將我們交給韓謙了,也不敢見我們一面?難不成這幾年唇齒相依,一點交情都沒有了?」呂輕俠沒有掙扎,只是努力轉動手腕,叫鎖銬不至於硌著她枯瘦的腕骨,平靜的問道。
「不知道呂宮使要跟我談什麼交情?」趙孟吉身穿素袍,在安吉祥、顧明府等人的陪同下,走入院中,冷聲問道,「要不是趙某心存幾分警惕,性命早就被呂宮使奪走,這時候還要談什麼交情?」
安吉祥與張士民等人見過面後,上元節過後找到機會就與趙孟吉說起招撫之事,但趙孟吉當時還是置之不理,甚至還下令將安吉祥囚禁起來。
趙孟吉雖然也曾是蜀軍鎮戍梁州、殺伐果斷的蜀軍大將,但這些年來帶著數萬蜀兵坎坷周轉、吃盡苦頭,已沒有早年的果決。
軹關陘一役之後,他當然不希望跟蒙軍綁在一棵樹吊死,但軹關陘一役的勝負多多少少還帶有一些偶然性,梁國四周皆敵,並不見得能奪得最後的勝利,趙孟吉更多還是想著在這世道多儲存一些實力,不用急著那麼快做選擇。
最終促使他決定軟禁呂輕俠、周元等人的,先是得到訊息確認韓謙不惜捨近求遠,令上萬精銳騎兵遠赴隴右作戰。
從這裡他看得出韓謙的目光遠大以及絕對的自信,換作別人或許寧可放王孝先西逃去隴右跟李元壽合流,也會先確保奪下關中。
第二件事就是趙孟吉下令將安吉祥囚禁起來,但沒有直接將安吉祥斬首,或押往太后受審,呂輕俠認定趙孟吉還是有附梁之意,二月初曾派出刺客潛入刺史府衙,欲殺趙孟吉奪其兵權。
然而呂輕俠等人的行蹤,甚至極在趙孟吉身邊所收買的人,皆在秘司潛伏人員的監視之下,得到顧明府及時報信,趙孟吉設下圈套,抓住刺客,之後還從呂輕俠身邊搜出烏素大石早在年前就交給她從權處置他性命的秘旨。
甚至他以為臂膀的兩名部將,特別是其中一人還是貼身侍衛他的牙軍都虞候,也早就被呂輕俠收買。
到這一刻,趙孟吉才沒有選擇,放出安吉祥,在參謀府秘司人員的協助下,清除軍中異己,軟禁呂輕俠、周元等人。
趙孟吉及孟州守軍的異常,想要徹底瞞過近在咫尺的汴梁及澤潞守軍,是不可能的,但之所以沒有直接改旗易幟,說到底也是料定烏素大石也好、朱讓也好,他們絕不願看到王孝先不戰而逃。
只要他們還希望王孝先留在鳳翔,與王元逵共守渭河兩岸,那他們就不會主動先王孝先洩漏趙孟吉及孟州守軍已經歸附洛陽的訊息。
出於這樣的理由,趙孟吉才沒有直接改旗易幟。
而此時李知誥、馮宣已率部佔領渭水中游的天水等城,從隴山西麓堵住王孝先西逃的通道,也就到了趙孟吉正式改旗易幟的時機了。
呂輕俠等人被押出軟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