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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沒多久,黑、白兩道的大人物得知訊息,從此大大小小的禮便沒有停過,裡面還有克癌的偏方。最後,詭異如棺茹,平價如白鳳豆,只要市面上傳過什麼妙藥偏方,這裡就絕對不會少。
他臥病的這段時間,有不少人主動來陪他,霍也然就是其中一位,所以佟信蟬並不是隨時都陪在他身邊,除了定期送餐給他用食以外,她接受大哥的建議抽空參加一些防癌預後的研訂會,對癌這無形殺手多了一分了解,終於能與他一起坦然地面對病症,首先她從他的飲食上著手,排掉高脂肪酸及一切臨床上策動癌反應的食物,並從於敏容家搬到他位於烏來的住所,希望瞭解他過去的生活起居是原因之一,主要還是因為烏來的院子大,可以耕種有機作物。
大概是心靈上尋求寄託,她開始茹素誦經迴向,沒照算命師的建議迴向給他,而是包含他在內的四方大眾,只要聽到哪裡有不幸,就往哪兒遙寄祝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也許是小時候看外婆常常發願,而且都是為陌生人發願。她當時不懂,再大一點則是認為迷信不想懂,現在緣分到了,做了才懂。
開完刀後,剛過完第三個月的第一個禮拜天,雷干城又昏迷過去,直接被推進急診室。佟信蟬接到訊息時,心不能算平靜,但也沒有慌張起來,她對他與這個世界還是抱著一份信心。
事後經過檢查,發現原來是一場虛驚,而鑄造這場虛驚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為他調理的食物都是一些自耕不加農藥化學肥料的青菜淡食,五大類雖並列兼顧,但要餵飽他這個急速復原中的大個子,熱量卻猶嫌不足,最重要的一點——她忘了加鹽。鹽這種東西吃多了有害,體內缺乏也是照樣要完蛋的。而又因為菜是她煮的,他一句話也不願嫌,所以才會有這麼一段烏龍事件,最後她還被佟玉樹找去重聲地教訓了一頓。
她有時回頭想起這件事,總覺得是一種轉折的效果,就像悲劇裡要摻點笑料,喜劇裡要新增幾分愁意,人生才不至於刻板。
缺鹽事件過後,雷干城的體力恢復不少,便堅持出院回家靜養,江湖中的事也不多問,除非有人上門來請教,他幾乎不想知道,漸漸地連上門請教的人也擋在門外。
一年半後,他體內的癌細胞數量已降低到正常人的標準,霍也然大師卻病逝了,死前將一幢位在馬德里的大洋房留給他,裡面裝的都是大師畢生的收藏。
他沒有馬上去取,反而帶著她到南部鄉下隱居,重拾文房四寶練畫寫意銘金石,她則投入翻譯工作,做一個悉心守護他的園丁,兩人閒暇時一起翻土、撒種、除草、澆肥,過著類似耕讀的恬淡生活。
約莫又過了兩載,確定幫內人事大抵上軌道後,雷干城才放心地動身前往歐洲。他們在馬德里和塞爾維亞住了一陣子,和緩妮塔一家人碰面,但那裡的天氣實在是熱得令人吃不消,他住不慣,反倒向往瑞士和蘇格蘭,但兩處天候冷得讓她這只不該知雪的“蟬”直髮僵,兩人只好像吉普賽人一處又一處地流浪,另尋桃花源。後來,他們在西班牙西北部與葡萄牙交界的一省找到了,該省有綠色西班牙的雅稱,冬季多雨而不寒,夏季不炎熱,春、秋宜人,山林蓊鬱,讓他們想起新店烏來。
就這樣,淡出江湖的雷干城把自己名下絕大部分的財產全部留給奮力想把一干大小公司轉成企業化的弟兄們,那些弟兄們合力挪出資金購買土地,蓋了一幢中途之家,這個中途之家本來沒有名字的,只因屋外的石碑上刻鏤了“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八個大字,日久天長後,人們穿鑿附會地把這個屋子喚作“干城之家”,願那些一時失足、流離失所的少年,重新面對社會時,也能像詩經上所說的,做一道保國衛民的城牆,不僅允武,還要允文,為不斷求民主求進步的社會,奉獻一份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