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德連忙追問:「是託雷索家族的元老們派你來的?」
索爾緹卻搖了搖頭:「不。族中其他人也視教團如仇寇,決計不願意與你們合作,所以我乾脆自作主張溜了出來,到你們這尋找可以信賴的戰友。」
見羅蘭德有些洩氣,索爾緹笑了:「你覺得失望嗎?」
羅蘭德十分苦惱,但在初次見面的年輕女子面前表露情緒總歸不妥。即便如此,索爾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獨特的力量,足以讓他暫且放下苦修帶來的保持沉默的習慣。
他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唉,我是對自己感到失望。」
索爾緹好奇地歪著腦袋看他:「為什麼?現在冒著生命危險的可是我呀。要是不同意合作,我這就走,你當我從沒來過就是了。」
「不,別走,我不是這個意思。」羅蘭德又嘆了口氣。「我只是個督軍教士,人微言輕,教團恐怕是不會放下身段談合作的。況且……」
索爾緹環起手臂,自信地揚起臉:「託雷索家族也好,教團也好,面對災變時都是平等的,只是被信仰的分歧掩蓋了更多的相似之處。我們為什麼不能跳出那些紛爭,在鬥個你死我活之前,先解決雙方共同面對的困境呢?」
索爾緹的話正說在羅蘭德的心坎上。他沒有想到,在冠著託雷索名號的「敵人」那裡,竟也有自己的知音。
這次見面成了羅蘭德與索爾緹漫長旅途的開始。
第二天,羅蘭德收拾好行裝,向遠徵軍的軍士同僚和信徒們辭別,並託人給教團總部送去一封信,表示自己將與人結伴,共同尋找教團孜孜以求的聖器。
為保護索爾緹,他隱瞞了她的身份,只說那是一位來自草原的戰士兼嚮導。
索爾緹說,託雷索家族信仰的世界蛇是從不言語的「人世守望者」,一直隱匿著身形,默默見證著王朝更迭、文明興衰,目睹了世間萬物的誕生與消亡。也正是它掌控著災變,用自然之力給自以為是的人類降下天罰。
羅蘭德則認為,災變是神怒,是一種過了頭的考驗,是對虔信者的篩選儀式。同時,也是神一次又一次地將人們從災變中拯救出來,給予世人在新的土地上重新開始生活的進取心和勇氣,並催促人們在歷史的鏡子前自省。
不過,這些分歧並沒有影響他們尋求破解災變之謎的旅程。
無論是教團視作正統的經典,還是託雷索家族口耳相傳的故事,都提到了一件東西:聖器。災變正是被它喚起,亦是因它平息。只要正確地掌握聖器,就能讓災變終結。
「『大河之骨』——這是我的祖先對聖器的稱呼。我不知道它存在於何處,但只要靠近,我一定會有所感應。」
「大河?哪條河?」羅蘭德啃著索爾緹幫他烤好的鹿肉,辛辣的口味在天氣轉冷的深秋時節分外暖人心脾。「是烏特魯斯河吧,我們這片大陸上最長的河流。」
索爾緹微笑著搖了搖頭:「都不是。『大河』指的是生命之河,也是時間之河。」
說起這些故事時,索爾緹正盤著腿坐在營火前,邊借火取暖,邊烘乾涉水時浸濕的衣物。她一直帶在身邊的蒼鷹就站在馬背上,用彎曲的利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羅蘭德已經和這位天生的獵手混熟。不知從何時開始,蒼鷹習慣了從羅蘭德的手中叼肉吃,也不再抗拒對方的撫摸。
除了災變、聖器、不同的信仰,索爾緹和羅蘭德也會聊到彼此。
索爾緹說,託雷索的族人們世代在草原上生活,一向驍勇善戰,即便找個地方定居、不再以遊獵為生,也很難改變骨子裡狠戾偏執的天性,求生和求死的衝動也都由本能的強烈情感驅使,某些時候簡直和野獸沒什麼兩樣。
但羅蘭德覺得,索爾緹和其他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