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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頁

觀察一切,知曉一切,預示未來的巨鯨之歌卻永遠無法傳達到人類的耳中與心中,反倒斷絕了漁民的歸路。

「不過,我很早就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傳說。」大副哼了一聲。「你聽說過鯨爆嗎?」

克洛伊搖搖頭。

胡塔馬上猜到大副準備說什麼,又忍不住偷笑起來。

「某年某日,一頭鯨魚在我家附近的海灘擱淺,鯨屍被腐敗的氣體充盈,很快發生了爆炸。我從海上回到家時,鯨爆已經過去半年多,那股腐敗的臭味卻遲遲沒有散去。這讓我明白了兩件事。第一,鯨不能永生;第二,在大多數情況下,死亡並不是什麼浪漫的事。」

幾天前的瀕死關頭,海格感覺自己就像落難的水手,駕一葉隨時可能散架的扁舟,在沸騰翻卷的巖漿之海浮沉。

至於別人是怎麼把他從死神手中撈回來的,海格也記不清了。

唯有一點可以確定。離開煉獄之後,他又被冰冷的黑夜懷抱,只有視野盡頭的一點光如同銀灣的燈塔,引誘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向黑暗的盡頭艱難爬行。

就在意識混沌之際,海格聽見有人在他身邊輕聲說話,聲音小的像是根本沒打算讓他聽見。可也正是那幻覺般的、帶著愧意的呼喚支撐海格活了下來。

他知道那是誰。

傷情穩定之後,海格斷斷續續醒來過幾次,又頂著周身的鈍痛、嗅著濃烈的藥味沉沉睡去。模糊的視野裡找不見另一個人的身影,卻依稀能感覺到手邊的溫度。

薩繆爾在躲著他。

這令海格想起前往洛格瑪的遠航:薩繆爾為噩夢所苦時,他也是這麼待在床邊,等薩繆爾一醒就甩手走開,好像只要對方不知情,一切無法傳達的情感就能找到安穩的落點。

幸好這一次,薩繆爾出了「紕漏」,沒能趕在海格睜開眼前及時離開。二人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兩雙眼睛直愣愣地對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時,薩繆爾半個字也沒說,急匆匆地站起身,扭頭就要走。

「別跑,給我回來。」

因為數日不曾開口說話,海格的嗓音沙啞得像是剛從沙漠裡出土的魯特琴。

薩繆爾的背影當即定在原地,抬起的一邊靴跟都還僵著。

海格又說了一遍:「不要走。」

約莫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薩繆爾的肩膀微微一動,終於轉過身,回到海格的床邊。

雖把薩繆爾叫了回來,海格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更何況對方只是站著,沒有半點自己先開口的打算。就連海格強忍著劇痛坐起身,薩繆爾也沒想過阻止。

——是因為內心有愧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薩繆爾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將它塞到海格手裡。海格下意識握緊手中之物,發現那是匕首的刀柄。

隨後,薩繆爾一手握著海格的小臂,一手託著刀柄的護手,直將那鋒利的刀刃往自己的頸邊移去。

海格馬上明白了他在做什麼:薩繆爾想讓海格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精明強幹的託雷索族長連道歉或道謝的話都講不出來,心中只剩那日在爐火旁與異端審判官單方面許下的約定。

海格不知道自己該惱火還是悲傷。但現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自己想做什麼。

所以,他鬆開了手,任由那把匕首跌落床邊。刀刃在木地板上劃出微不足道的痕跡,就像蜻蜓抄水時撩起一點漣漪。

然後,海格反握住薩繆爾的手,將他拉進自己的懷抱。勉強可以動彈的手臂環過薩繆爾僵硬的肩膀,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卻因遲到了太久而顯得分外珍貴。

他深吸一口氣又徐徐撥出,待喉嚨裡的血腥味散盡,才對上薩繆爾那雙微微發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