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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頁

滿城風雨之中,路易斯找到了自己的「錨」。

「艾德里安,你在恨我嗎?」

走在前面的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若是論地面的邊界,他們已經走出了瑪倫利加城牆圈起的範圍。暗渠前方有夾帶青草氣息的濕風吹來,隱約可以看見藏在地下水路盡頭的一點光。

借著昏暗視野裡勉強辨識出的輪廓,路易斯發現,艾德里安的肩膀正在微微顫抖,不甚穩定的精神即將越過自製的閾值。

然後,艾德里安緩緩轉過身,照著路易斯的臉毫不留情就是一拳,直打得他一個趔趄,打得艾德里安自己手指發麻。

就算能預知艾德里安的動作,就算這結結實實的一拳重得出奇,路易斯也不打算躲開。

他不想再逃避這份隨時可能夭折的情感。

艾德里安手中的頭盔落了地。冰冷的鐵殼摔進二人腳下的急流,濺起一圈迸裂的水花。

緊接著,他伸手抓住路易斯的腦袋,手指纏著濕成一綹綹的頭髮,冰涼的鎖子甲手套貼著路易斯被驟雨淋得同樣冰涼、又因剛才那一拳微微發燙的臉頰,突兀地送上一個帶著淚的激烈的吻。

「我不想——我不能看著您死……我做不到。」

艾德里安的嘴唇發顫,將路易斯聽不清的破碎的話語銜在舌尖,又用急促的呼吸和隱藏在陰影裡的淚光打散。

路易斯回抱著艾德里安的肩膀,嚥下艾德里安想說的一切。

就在這陰冷的、晦暗的、散發腐敗氣息的黑暗中,在這座城市汙穢不堪的倒影裡,二人激烈地親吻,彷彿縱使地上的世界分崩離析,瑪倫利加長詩般的盛景頃刻間化作廢墟,那也和他們無關。

從刑場到通向城郊的暗渠,從砍斷絞索到離別之際的一吻,這大概是艾德里安做過的最衝動的事。

就像竭力扯開一條已經楔進樹幹的藤蔓,艾德里安艱難地收回手,輕推著路易斯的胸膛後退兩步,而他的體溫還縈繞在路易斯懷中。

「……我只能到這了。」艾德里安輕聲說。

路易斯定定地看著他:「你不送我出去嗎?」

艾德里安搖了搖頭。

他說:「要是再往前走,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會想要跟您一起離開。」

「……」

「您不一樣。發生在瑪倫利加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您可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重新開始。」艾德里安視線低垂,聲音也越來越低。

「那你呢?」路易斯強打起輕鬆的語氣,假裝能讓一場離別提前沾上重逢的喜悅。「事情鬧得這麼大,你打算如何善後?」

艾德里安只是緘口不語,直到無法維持沉默:「今天都是我自作主張,與託雷索家族毫無幹係,我也不會將飛獅公館卷進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分外堅定,令路易斯感到不合時宜的欣慰:就算自己不在,艾德里安也已經成熟到能保護他所珍視的人。

這真是一件叫人高興又傷感的事,可惜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分享更細膩的體悟。

路易斯終於坦白:「我對你撒了謊。那天的火船上,我見到了楚德,他和那些庫爾曼人在一起。他可能對你不利,務必提防身邊的人。」

還有最簡單也最深刻的:「謝謝你。」

他還是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燒掉手裡的物證,以至於給了楚德可趁之機。因為一旦說出口,艾德里安只會更加內疚。在天各一方的漫長歲月裡,內疚會發酵成更致命的毒,帶來無從消解的長久痛楚。

路易斯想,這樣也許能讓二人所受的折磨的總和最小。

艾德里安張開的雙唇微微翕動,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就算從此再也無法相見,他依舊不想告別,連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