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泠在床上翻了個身,漫不經意道:“出攤?去哪裡出啊?”
她懶洋洋的聲線透著幾分懨懨不樂,擺攤也要考慮人流,講究選址,雲屯寨周邊最合適的地點就是清遠縣和圖靈關,這兩個地兒都去不了,其餘的便也不用考慮,去了也是賠本。
“自然是去圖靈關。”楊氏聲音如磐石般沉穩有力。
宋回泠清醒了,一骨碌爬起來,摸黑下床掌燈,燭光亮起,映照著楊氏那雙佈滿細紋的眼睛,那眼底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宋回泠面色遲疑,仔細端詳了楊氏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問道:“圖靈關?”
楊氏被宋回泠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低頭,似是難以啟齒般,支支吾吾道:“其實,娘便是出身於圖靈關周邊的土民部落中,我陪著你一起去擺攤,想必族胞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輕易鬧事。”
宋回泠來了精神,眼睛倏一下睜大,趕緊拉著楊氏坐到床邊,握著她的手,聲音急切中帶著幾分懷疑道:“娘,黔中土民與漢人勢如水火,與屯軍間的仇恨更是不死不休,你既已嫁了屯軍做軍戶妻,不招惹族胞仇恨便已是萬幸,怎還能奢望他們同你講情面?”
楊氏緊咬著下唇,沉默了許久才艱難開口道:“其實,阿斬和他爹只知我是苗夷女子,漢姓為楊,他們不知我本姓烏羅,圖靈宣撫司使烏羅亥是我爹!”
短短一番話資訊量無比巨大,宋回泠大腦直接宕機,好一會兒思緒才重新開始運轉。
大晏尚未在黔中設行省,黔中當地兩大勢力便是漢人為代表的屯軍,以及苗夷等一眾少數民族為代表的土民部落,黔中偏遠,民族眾多,朝廷管理鞭長莫及,為保穩定,便採取“土官治土民”的辦法,在黔中當地設土司機構,宣撫司是等級僅次於宣慰司的土司機構。
簡單來說,楊氏的爹烏羅亥就是個土皇帝,圖靈關周邊所有的土民都得聽他的,只要他每年按時朝貢,不在明面上造反,他就是在自己地盤上養兵朝廷也只是睜隻眼閉隻眼。
用現代的話更直白一點來說,楊氏就是個活脫脫的大集團千金,哪怕漢人歧視苗夷,楊氏嫁給一個小小屯軍,那也是妥妥的下嫁。
“所以你爹不同意這門親事,你為了嫁給賀斬親爹,和你自己親爹斷絕關係,然後二十多年不曾往來?”宋回泠憑藉多年看狗血小說的經驗,結合楊氏透露的資訊,拼湊出了大致合理的真相。
果然,楊氏不語,羞愧著低下頭。
宋回泠感覺她的沉默震耳欲聾,她面無表情,麻木而又無語地盯著楊氏:“娘,所以你圖什麼呢?你本可以一輩子生活無憂的,可你看看現在……”
楊氏頭埋得更低了,甕聲甕氣道:“賀阿哥對我很好。”
宋回泠:“……”
“某某某對我很好”這句話簡直是每一個戀愛腦的口頭禪。
雖然賀斬親爹已經死了二十多年,可提起他,楊氏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竟還能露出少女般的嬌羞,她又接著說了句什麼,聲音細若蚊蟲,宋回泠又貼近了些,只聽楊氏羞羞答答咕噥道:“賀阿哥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好看勝過我族胞中的每一個男子。”
宋回泠:“……”
顏控加戀愛腦簡直就是絕殺!
在圖靈關擺攤,最大的忌憚就是土民突然的侵襲騷擾,楊氏既然說她能刷臉解決,那接下來要做的自然就是出攤了。
翌日。
天還未見亮,婆媳兩人便將出攤需要用到的東西裝好,推著車出門了。
宋回泠這幾日吃得飽睡得好,藥也按時吃,面色都養得紅潤幾分,走路雖還會帶喘,可歇幾口氣的功夫又能繼續走,半時辰就到的路程,也只多花了一炷香的功夫。
到圖靈關時,天已微亮,楊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