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格桑普姆時,已是陽曆七月上旬。
我和柳如月在大涼山轉悠耗時足足三個月,跑遍了甘阿涼所有縣區,拿下訂單三億四千二百萬,可謂收穫頗豐。
我原本古銅色的臉龐已經變得黝黑,活脫脫一個川西當地人。
天生麗質的柳如月依然美得像個仙女,似乎紫外線對她不起作用,真是羨煞人。
好似黑白無常的一對男女,一路打聽,一路前行。
夕輝將盡時,終於來到大炮山深處那個小小彝寨,站在三間低矮破爛小屋前。
隨著放牧犬吼叫聲,穿著背心短褲的十八歲彝族少年格桑普姆出現在門口。
我滿臉帶笑,用力揚揚手。
彝族少年先是一愣,繼而如上次在路邊見到我一樣,咧嘴露出雪白牙齒,欣喜大喊著“喬大哥”,從屋裡衝出來。
渾身都是勁兒的格桑一把抱住我,輕飄飄地舉起來,在空中晃盪兩圈方才放下,隨後摟著我肩膀,開心得嗷嗷直叫。
我介紹柳如月,讓他喊“姐姐”。
格桑立即滿臉通紅,害羞地撓了撓腦袋,低聲嘟囔,“按照本地稱呼的話,應當喊嫂子呢”。
柳如月當即紅了臉。
我仰頭大笑,朝著彝族小夥子豎起大拇指。
見兒子帶著兩位客人進屋,格桑媽媽見怪不驚,笑容可掬,忙著搬凳讓座
老人操著一口彝語,語速極快。
聽格桑翻譯成四川話,我們方才聽懂。
大嬸說,近兩年前來彝村的遊客絡繹不絕,希望我和柳姑娘留下吃頓農家飯。
我哈哈大笑,說不僅留下吃飯,還要留下住一宿呢。
格桑媽媽頓時笑得眉眼擠成一團。
後來,格桑母子進屋殺雞燉肉,我和柳如月坐在小院裡嘮嗑。
暮色中,寧靜彝村到處升起裊裊炊煙,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柳如月拿著手機狂拍一陣風景,隨後安靜下來,挨著我剝著主人端來的乾花生,詢問為何不見這家男主人。
我輕聲回答,格桑爸爸十六年前年前就去世了,當時他去山上砍柴,不小心劃破了手指,也就並不在意。可是,三個月後,格桑爸就暈倒在地,送到醫院後,被查驗出患上了破傷風。半年後,轉為敗血症。到了年底,他就駕鶴西去。
由於家中缺乏主要勞動力,從此相依為命的格桑家孤兒寡母,免不了缺衣少食,饑荒月份還曾險些被餓死,無論親戚怎麼勸說,格桑媽媽始終不願意改嫁,後來靠著低保救濟政策方才勉強度日。
慢慢長大的小格桑自然沒錢讀書,至今大字不識,好在前些年當地政府大搞掃盲活動,也學到少許知識,大概有能力算清買賣賬目,不至於睜眼瞎,兩眼一抹黑。
近幾年,彝族少年扛起了家庭生活重擔,節衣縮食買來三隻羊羔牛崽,尤其去年實施扶貧以來,到處搞修建,格桑四處打零工,雖然只掙得細碎銀兩,但是不愁吃穿,小日子慢慢好起來,相比家中四五個娃兒的其他彝族農戶,尚不算村中最窮人家。
聽聞這些,柳如月簡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滿臉匪夷所思,嘴上喃喃地說,“格桑叔叔不是什麼大病啊,為何當時不趕緊送去大醫院救治呢?”
我抬頭望向黑茫茫的的遠山,苦笑一聲,反問道:“如約,我倆一路駕車而來,從縣城到彝寨,是不是花了三四個小時?況且十多年前這裡根本就沒有公路,靠步行得走多長時間?”
柳如月點點頭,很久就眼淚汪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掏出紙巾,替姑娘輕輕擦拭淚水。
多麼善良的姑娘啊!
半個時辰後,桌上放盞光線微弱的馬燈,四人坐在院壩小方桌邊,吃得香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