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也許是天真的有些傻逼,他竟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飯桌上吃飯時當玩笑話提了一嘴,梁春華和祁正濤鬧了起來。
這是他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家暴了,但最可笑的是,祁正濤以喝醉了斷片為由,忘記了這場暴力。
三年級,不懂法律,不敢報警,只能乖乖地當一個不敢言語的受害者。
他是恨祁正濤的,但除了恨也做不了別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開始麻痺自己那件事是假的,他選擇逃避性的遺忘。
時間洗刷的是罪行還是記憶,好像都不重要,祁碩得到的不過是一小道腦袋上的傷疤和不願回想的疼痛而已。
再往後捋,就是初中了吧。
在他爺爺車禍後,七年前,那是祁正濤最後一次打梁春華。不過也是這之後梁春華一病不起,醫生檢查出的結果是抑鬱症和焦慮症。
祁正濤和梁春華從醫院回來,他問病情怎麼樣。祁正濤也只說:「是抑鬱症,不打緊,都是她平時胡思亂想覺得我打她,才會這樣的。」
胡思亂想才會抑鬱。
祁碩再一次很傻逼地信了。
初中的那次暴力如梁春華所說,他被保護得很好,睡著了並不知情。
這之後梁春華的脾氣卻像變了人,對祁碩是非打即罵。假期忘了掃地,換來的是兩巴掌,沒有當天取梁春華的快遞,得到的是一頓打和一番咒罵。
但他很懂事,自己挨頓打受點委屈第二天就忘記了,但梁春華有病不能再被他氣著。
日子久了他也就習以為常了。
初中,十四五的年紀,青春期,叛逆期,祁碩在家從不會發脾氣。但他也一直記得初三那年梁春華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車禍該死的不去死,不該死的卻死了。」
他知道梁春華的脾氣就是這樣,氣消了還會給自己哭著道歉。
打一巴掌給一個糖。
他曾後悔為什麼那天晚上不叫醒他,他初中了可以保護她,這樣他就不會那麼愧疚。
但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
自始自終在這個家裡祁碩能感受到的只有無力感。
他自己厭惡暴力的同時,也不偏不倚做了暴力的走狗,用拳頭解決問題是他情緒唯一的發洩口。
像一個極端的瘋子。
車禍之後,祁正濤是再沒打過梁春華,他開始努力裝做一個好父親。但該發生的早就已經發生完了,梁春華心理的傷口存在了七年,一直存在著且越裂越深。
他們每回吵架就如今天一般,梁春華總會提起這件事,她會自己一次次撕開傷口供人觀賞。
祁碩曾不止一次的勸梁春華離婚,但梁春華都拒絕了。
祁碩知道,在他們那個小破縣城裡女人離婚是一種恥辱,在一段垃圾的婚姻裡忍辱負重才是自我的榮譽。
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好像所有人是基因裡預設的,不是他讀了兩本書學了幾句聖人哲學所能改變的。
這也就是他高考後報志願願意離家2800公里的原因。
不為什麼,只想逃離。
混亂的生活忙忙碌碌,但沒想到壓死駱駝忍耐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在高考後的暑假。
祁碩和朋友剛打完球到家,剛進門迎面撞上樑春華的氣勢洶洶,她質問著祁碩:「你是不偷我的錢去外面鬼混了?!」
祁碩把球放在地上那時候一臉懵,他完全沒明白梁春華在說什麼。
祁正濤在一旁提醒他,「你媽說她五百塊錢不見了。」
祁碩聽完這話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怔了幾秒嚥下乾澀的唾沫,「昂,懂了。你的錢丟了認為是我拿的嗎?」他的聲音不算很大,但在梁春華的耳裡卻是絕對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