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開始的時候,蔣勛恨很多人。恨自己,恨那個卡車司機,恨勝負欲,也恨那個倒黴的下雨天。
盤山公路,時速飈上 130 碼的摩托車,撞擊的剎那火花四濺,沒死已經是他命大。
後來恨著恨著,他也累了。
再恨又能怎麼樣呢,蔣勛按滅螢幕,自嘲地笑了聲,把手機砸上床被。
無所謂,反正這樣也過了三年,誰走誰留都無所謂。
之後兩天,蔣勛偶有露面,更多時間是待在樓上。
氣溫急速下降回寒,夜來得越來越早。
傅雲嬌例假不紊,本以為能捱到隔離結束,沒想月期提前到來。
痛經是老毛病了,以往家裡有備著的紅糖和中藥。
熱了喝一碗,總能緩解緩解。
可這次也許是操勞辛苦,體質變虛,痛症就更加明顯了。
這天晚上,傅雲嬌早早洗漱後躺上床休息。
然而臨至深夜,白如蠶繭的雨雹傾瀉下來,打在屋外窗沿像爆竹噼啪。
傅雲嬌爬起身,披上外衣,一層層樓巡上去,將窗戶關嚴實。
風颳得急,驚雷驟起。
傅雲嬌費力關完窗,雨打濕半邊,蘇妙來了電話。
工資遲遲未到帳,蘇妙心裡總墜著個石頭。
打探了一圈,她旁敲側擊從會計那得知,這幾天陸續有不少顧客聚集在美容院前,要找老闆娘退費。
蘇妙慌了神,聯絡傅雲嬌道,「這會是不是真要完蛋了?」
「應該不至於。」 傅雲嬌雖說也有幾分擔心,但知道蘇妙是個急性子。
若真出了什麼事,她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只能先寬慰她,
「後半個月的流水,我知道有多少。我們們工資又不高,店裡滿打滿算二十個人,工資應該還是發的出的。再說這店畢竟在北城開了那麼多年,老闆娘要不是想砸了這個招牌,也不會輕易賴帳的。」
「哎呦,那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把錢發下來啊!」蘇妙急得跺腳,恨不得立馬買車票殺去老闆孃家。
傅雲嬌勸說,「妙妙你先冷靜下。 要是你年後還想回來上班,現在鬧的話,反而適得其反。這樣,我明早先去問問老闆娘,看她是什麼意思。如果她真是手頭資金緊張的話,也能理解,咱們和她定個期限。」
「那她不願意怎麼辦?」
「她不願意的話,你把上班的打卡記錄儲存好。」傅雲嬌微微皺眉,「最壞的結局就是撕破臉,我們收集好證據去告她。」
「啊?」 聽到告她這幾個字,蘇妙驚了片刻,「要打官司?」
蘇妙原以為只要撒潑鬧架就成,沒想傅雲嬌會直接想到這主意。
在蘇妙心裡,法院和醫院一樣,都是得花大價錢的地方,她猶豫了會問,「打官司是不是得請律師?律師貴嗎?」
傅雲嬌答說,「也不一定需要請律師,咱們能自己找監管部門先投訴,請他們幫忙處理。」
她列了幾個方案講與蘇妙聽,蘇妙也沒全然聽懂,抓了把頭髮罵道,
「真是窩火沒想到大過年還得來這麼一茬!早知道不如在家養豬,至少賣一頭得一頭的錢。」
傅雲嬌等她氣撒完,安撫道,「在社會上就是容易遇到這些事,一步步來吧,總能解決的」
「你之前也遇到過?」 蘇妙問。
傅雲嬌揉了揉墜痛的小腹,說,「遇到過幾回,所以才有點經驗。」
蘇妙默想,也是,一個單身的年輕女人獨自帶著孩子,會有多難還用問嗎。
她又嘆了回氣,竟學了她媽慣用的口吻,苦口婆心勸道,「傅雲嬌,你要不找個人吧。」
「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