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醫生刻意停頓下來。
-「可見什麼?」 蔣勛扭頭看她。
-「可見她並不像您之前所說的,對您來說是個普通的存在。」裴醫生不急不忙地擦完眼鏡帶上。
那雙鏡片後的眼神過于敏銳,蔣勛看著,忽然有點懊悔自己不該和她吐露太多。
他頭扭回去,又快速扭回來,「你們心理醫生就愛用這一套玄乎的理論去揣測別人。她對我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待一起時間久了,又是封閉環境,我有一點」
蔣勛花了幾秒去想一個妥帖的詞-「有一點習慣了。」
-「是嗎。」裴醫生對他的反駁不以為意,「那您可以繼續保持這個「習慣」,相處下去,自然能分辨是不是,只是習慣而已。」
她的話彎彎繞繞,看似是迷宮,其實卻直指向一個出口。
蔣勛捕捉到了那個出口,他半個身體迴轉,掃向裴醫生鏡片後的那雙眼,
-「你言外之意是不是想說我對她的不是習慣,是喜歡。」
茶桌因他的碰撞而有輕微的顫動,蔣勛從措辭到語氣,都像在說,你簡直是荒謬。
裴醫生笑笑不說話。
她很清楚,蔣勛在想到這種可能的時候,已經說明瞭某種東西,但她更清楚,他潛意識裡豎起的高牆,會讓他不敢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
不敢承認自己的喜歡,沒有喜歡的人,沒有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很想要的東西。
只要表現得不在乎,不期待,就沒有任何能傷害得了他。
這不是一種無所謂,這是種逃避。
蔣勛還在陳述他對傅雲嬌的不在意,裴醫生放下茶碗,輕聲止住他,
-「蔣先生,不如試一試吧。」
-「試什麼?」
-「試一試,您和她在非特殊情境下,正常相處一個月,看您會有什麼感受。」
-「我為什麼要試?」
-「您不想知道答案嘛?」裴醫生笑得溫和,
「蔣先生,習慣,或是喜歡,不是求和公式。靠你羅列各項相加,最終就能得到答案。您或許會認為感情的萌生是需要有一個支點,有一個充分必要條件。但往往,他就是來得猝不及防,像凍土深埋的一粒種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芽,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破土而出。」
「所以,不妨耐心試一試吧,用感受和本能,代替邏輯,告訴您這個答案是什麼。」
「當然,這也是我個人的建議而已,您完全可以選擇試,或者不試。」
茶杯底沁了淡青色的底,裴醫生捏起杯口,緩緩說,「這茶涼了,我去續一壺熱水。」
她若無其事地朝屋內走去,留蔣勛獨坐廊下,等換了熱茶再回來,蔣勛仍保持她離去時的姿勢。
一天之後,試或者不試,蔣勛選擇了前者。
裴醫生猜對了。
也就因為這三個字,促使蔣勛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傅雲嬌的電話。
他說服自己,他這樣做不是在等一個答案,而只是,只是想用事實作為反駁裴醫生的論據。
僅此而已。
聽筒內長時幹擾的風嘯讓蔣勛感到心煩,他皺了眉,問,「傅雲嬌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電話那邊,傅雲嬌的平淡符合她一貫的風格。
「綜合評估後,我們認為你前兩周表現不錯,算是透過試用期,可以轉正了。」
「喔。」
「轉正後也不再單單是做打掃你可以作為我的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沙發邊的關姨疑惑望向蔣勛,這怎麼又和說好的不一樣了?他剛才可說的是隻要傅雲嬌負責他今後的三餐啊。
這邊關姨面露不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