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嬌直起身來,朝蔣勛鞠了一躬,「對不起,下次您不同意,我不會輕易上前的。」
她解釋得天衣無縫,讓蔣勛挑不出一點錯。
但是他能聽出來,這人的道歉不帶一點誠心,例行公事得像輸入到大腦中的一道程式。說再多,也不過是為了洩了他的氣。
蔣勛覺得,這一拳不是打在了棉花上,而是打在一團又糯又硬的年糕上,粘得他牙疼。
蔣勛的教養還不允許他和一個女人發火,他冷眼,淡淡地說,「你好自為之,以後離我遠一點,聽見了嗎。」
「喔,好。」 傅雲嬌輕聲答應,自覺讓開路。
等目送蔣勛板著臉,乘電梯上樓後,傅雲嬌吁了長長的一口氣,抬手腕蹭了蹭下巴的汗。
還好在蔣勛叫停前,她就已經順利把兩個輪子都抹乾淨了,這下,樓上應該也不會有新的髒痕產生。
傅雲嬌鬆快地提起髒桶,瞄向牆上掛鍾,想,時間還早,她還能把地板擦得再鋥亮些。
浴室內,酒精棉球被隨意擲在洗手檯上,亂糟糟一團。
有幾滴碘伏滴在檯面上,散開來,像朵繡紅的梅花。蔣勛掃了眼,沒理會,光著上半身抵在池邊,左手捏緊創可貼,偏頭,用牙咬開。
仿生手擱在床頭櫃上,他懶得再去拿,叼著一角,試了幾次才撕開。要放在以前,蔣勛是不會允許自己做這樣粗暴又不雅觀的動作。
但現在,現在很多事他沒得選。
額頭傷口不深,就是血流得多了,看著嚇人。
蔣勛吐了塑膠紙,撕下一邊膠布,對著鏡子,貼了上去。
鏡子裡的人,眼窩深邃,自進門眉頭就沒展開過。
蔣勛左右轉了下腦袋,看臉上沒其他掛彩的地方,團起廢紙,丟進垃圾桶。
這間浴室很大,搬來前期關姨特地讓人在浴室內多加了許多扶手,方便他使用。蔣勛扶上洗手池邊的架子,解開拉鏈,一腳站在地上脫褲子。
褲腿褪下的時刮到左腿殘肢,蔣勛嘶了聲,忍著疼,幾步蹦到浴缸裡。
熱水將他的殘缺包圍,蔣勛擠出沐浴露,強忍著擦洗。他的腿發炎未好,今天又滲了雪水,如果處理不當的話很可能會感染。
蔣勛在浴缸裡躺了會,抹了把臉上水珠,起身對洗手池的方向喚,「嘿,siri。」
「我在。」
「撥打關姨電話。」
「好的,正在為您撥出。」
短暫的忙音後,電話被結束通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蔣勛聽見,扭了頭,再對 siri 說,「撥打老李電話。」
電話撥過去,老李也是未接通。
蔣勛起了疑,等了一會,又重新給關姨撥號。
這次過了好久,電話那端才有聲音傳來,「喂,蔣先生。」
蔣勛還未開口回話,關姨的語氣難得一見的慌張,「您您先聽我說,有個情況不太妙,我們小區剛剛被查出有疫情新增了我和老李都是紅碼,市區下令要送我們去集中隔離整個別墅區也要被封控十四天。」
「什麼?」 蔣勛從浴缸坐起,濺出一室水花。
誰能料想,這麼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還能有疫情滲入。
封控…隔離…
蔣勛抿唇,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頭關姨還在說,「您別急,我正在和工作人員交涉,看他們能否同意我們回去一起居家隔離。但現在到了年關,各個社群都嚴防死守,生怕出一點紕漏。我估計很難通融您看我們」
關姨說話聲低了下去,蔣勛沒等她說完,已經聽出她意思。
「你和老李現在在哪?」 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