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此之前,她已經經歷了許多次告別。告別外婆,告別許筠,告別他的爸爸,再到現在,告別他的媽媽。
傅雲嬌為她精心挑選了一張遺照,那是年輕時候的她,笑得燦爛,像從未經受之後的苦難一般。
她帶著她和小也,一起回到了南城。回到她熟悉的院落中,窄小的一方院落,井邊有一棵不知多少年歲的桂花樹,還有兩間塵封破敗的瓦房。
趙如樺女士生前,已經很久沒有親人和朋友來探望過她,所以傅雲嬌沒有舉行葬禮,只將她與許筠的爸爸,合葬在了一起。
墓碑是當年就刻好的,一邊是他們,另一邊是許筠,而不遠處,住著她的外婆。
傅雲嬌和小也在墓園坐了一整個下午,陽光把他們烘得暖洋洋的。小也有些睏意,伏在傅雲嬌的腿上問,「媽媽,他們是誰呀。」
傅雲嬌說,「他們是媽媽的親人,也是你的親人。你看那個笑起來胖胖的奶奶,她是媽媽的外婆,哦,你該喊她太奶奶的。」
「那這個呢?」
「他是你的爺爺。」
「爺爺?」小也看了看碑前的照片,「爺爺好像有點兇。」
傅雲嬌笑了,「爺爺只是看著嚴肅,媽媽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不愛說話,但是卻默默地塞給媽媽一大包我愛吃的芝麻糖。」
「那奶奶呢?」
「奶奶呀奶奶會做各種好吃的面點,媽媽做點心的手藝就是跟她學的。」
傅雲嬌將與許筠父母相處的點點滴滴都當作故事般說給小也聽,小也聽到最後,揉了揉眼睛問,「他們現在都去了哪裡呀?」
「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
「和爸爸一起?」
「對和你爸爸一起。」傅雲嬌將他牽到另一個墓碑前,蹲下身,「看,這就是你的爸爸,你看你們的眉毛和嘴巴,是不是很像。」
「唔是有一點像。」小也伸出小手,撫摸上那張相片,微微感覺到有些冷。
「我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小也問。
傅雲嬌說,「你爸爸呀,他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
「勇敢?他比蔣叔叔還要勇敢嗎?」
傅雲嬌笑說,「勇敢不是個比較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勇敢。就像小也有小也的勇敢,媽媽也有媽媽的。」
「那媽媽,我爸爸他是不是不在了。」
小也忽然問。
「太奶奶,爺爺,奶奶,他們是不是都不在了。」
傅雲嬌這次沒有隱瞞,她誠實地回答,「是的。」
也許小也是初次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他擦了擦眼睛,說,「媽媽,我害怕。」
「害怕什麼?」
「我害怕,有天你也會不在了。」
傅雲嬌輕輕擁住他,「不要害怕。就算有一天媽媽也不在了。你也不要害怕。因為這個世界上,一定會出現別的,很好的事情能陪伴你。」
「真的麼可是媽媽,我還是很害怕。」小也似乎沒有完全理解傅雲嬌的意思,他將腦袋湊到傅雲嬌耳邊,悄聲說,「媽媽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什麼約定?」
「等到我一百歲了,你一百二十三歲,到時候我們一起死掉,好不好。」
「好!」傅雲嬌笑著和他拉勾。
即使她知道這個誓言或許不會真正應驗,但那又如何呢,滿山的樹木和飄過的雲,都已經聽見了他們的願望。
他們會明白的。
從墓園山上下來,聶桉靜靜在車邊等著。
他沒有開口問傅雲嬌關於這裡的一切。也許因為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生死是平常事,他們都學會了接受命運的無常。
聶桉替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