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林剛入夏的天兒多變又難猜。
遲鐵從那個生了鏽吱嘎作響的小床上醒來的時候,耳畔忽而躍入雨水砸在樓道半截圍牆上的聲音。
他眉梢動了動,心想:還真是下雨了。
昏暗無光的房間中,悶熱的空氣把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粘滯而沉重。
遲鐵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要不就這麼一直躺下去吧。
也不用吃飯,也不用喝水。
活到啥時候兒算啥時候兒。
他正這麼想著,狹長冷冽的眸便又重新閉上了。
怎料房門卻被驀地敲響。
李瑛焦灼的聲音傳來:“小遲啊!你在家呢不?”
“醒沒醒啊?”
“是嬸兒啊!”
“... ...醒了。”
遲鐵恍然掀開眼皮,起身坐在床沿子上稍微緩了緩。
“來了嬸兒,我給您開門兒。”
他起身走到門口拉了燈繩,昏暗的燈光晃悠了幾下。
然後遲鐵就看到了自己右手和背心前襟兒崩上去的血沫兒。
已經幹了,變成了暗紫色。
“小遲啊,你先把門開啟,沒事兒嬸兒不害怕。”
“我知道你今天跟人幹仗了。”
遲鐵身軀一僵,把門拉開。
“進來說吧嬸兒,站樓道一會兒潲雨澆著。”
昏睡了整整一天,遲鐵嗓子愈發嘶啞。
像是從深淵傳出的惡鬼呢喃聲,讓人聽著就覺得後頸冒涼風兒。
李瑛卻只剩下心疼。
她皺著眉毛走進來,杵門口好半天才試探著問了一句:“咋嘞,小遲。”
“咋又突然跟人幹仗嘞?”
“沒有,”
遲鐵神色漠然,“是我不對,我衝動了。”
“他說話不中聽,聽不下去。”
言罷,遲鐵就埋下腦袋:“您回去吧嬸兒,真沒事兒。”
李瑛吭哧了會兒,實在是忍不住。
“那他們說的那個女同志是咋回事兒?我聽人說是來福賓館的老闆娘,好像姓姚,長得老俊嘞!”
“小遲啊,歲數合適不?”
“咋認識的?”
“你跟嬸兒說實話,你是不是因為人家小姚同志挨欺負了才動手兒的?”
聽到姚海棠,遲鐵烏黑堅硬的睫隱約顫動了兩下兒。
“跟她沒多大關係。”
“是我自己聽不下去。”
“... ...不是,小遲啊... ...”
“嬸兒,我真累了。”
遲鐵少見地有點失態,語氣忽然煩躁,“有啥事兒咱明天再說成麼?”
“明兒早晨我還得上工去。”
“... ...行行行,嬸兒不問了,不問了。”
李瑛又愁得慌又忍不住生出希望。
遲鐵到這兒都多長時間了,天天活的沒個生氣兒。
好不容易身邊出現個女同志嘞,她可別給小遲再造成啥壓力了。
李瑛手裡拎著個鋁飯盒,往灶臺上一放:“嬸兒做的麵湯。”
“趁熱喝了吧啊。”
“行。費心了嬸兒。”
遲鐵微微頷首,神色又恢復瞭如常的冷沉。
李瑛沒再多留,只囑咐他以後別再衝動了就帶上門兒離開了。
徒留遲鐵一人,對著灶臺上掛著水珠子的鋁飯盒發呆。
他傻站了老半天,恍然看到了那個連蓋子都一直沒掀開的大鐵鍋。
眼皮子跳了跳,隨後硬邦邦地伸手掀開——
花捲兒涼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