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極少進慈寧宮,或者說,身為暗衛,他並不習慣別人的目光注視。
是以他進殿後,也只悄聲暗示李英過來,將孟夫人要他傳達的話轉給了李英。
李英震驚不已,忙又上前對蕭珩嶽耳語道:“水雲閣先於禁軍一步來報,孟夫人近日一直在變賣家中產業,百年積累都已在京郊陛下,這可如何是好?”
蕭珩嶽接過清單冊子,上面是張廷的字跡和水雲閣墨印,訊息準確無誤。
他深深地看了孟鴻風一眼,道:“孟家真是好大的手筆,除開二十萬石糧草,城外幾處莊子還有白銀三十萬兩,以及棉衣夏衣百車,行軍藥草三十車何等權貴之家,竟能積攢起如此財富。”
孟屏君先孟鴻風一步上前,眼眶微紅地道:“陛下,孟氏一族百代積累,臣妾的母親沈氏乃江南鉅富沈遜白嫡女,近半家財都給了母后做嫁妝,二十多年的經營,孟家自然頗有積蓄。如今兒子領兵在外,當母親的不惜變賣家產,不是為了惹陛下猜疑,而是表孟氏一族對陛下的忠誠,為讓玄甲軍無後顧之憂,能早日平安卸甲歸來。”
蕭珩嶽複雜地看了孟屏君一眼,道:“朕並非懷疑孟家忠誠,只是”
三十萬兩白銀不稀罕,國庫也並非真的不充盈,可難的是籌集那些糧食藥草,其間排程耗費的人力物力,比孟鴻風的百戰不敗更加可怖。
孟婉兮心頭一緊,心頭也疑惑母親如何能短時間內,籌集出這麼多東西來。
她微微側頭看了兄長一眼,見孟鴻風極輕地點頭,也趕忙上前補充道:“不瞞陛下,臣婦不善經商,此前曾以寧王妃的身份,向錢莊借銀三十萬兩,契約五年,銀錢於去年都交予母親,府中管家亦是知曉。想來母親對兄長一片慈母之心,已將這些銀錢也都早早換成了軍需糧草——”
趙太后深宮二十餘年,哪能看不出孟婉兮在找補,只淡淡掃了她一眼,道:“哀家自會著人查證,眼下孟家敬獻銀錢糧草,為大虞充盈國庫已充軍資,如此忠義,當大賞。”
張廷隱在柱子旁邊,唇邊勾起一點笑意。
就算孟夫人有通天之能,提前半年籌備,也斷不能籌集如此之多的糧草軍需,裡頭只有不到半成是貨真價實的。
只要禁軍抽查時,恰好都是真糧草真布匹,便能瞞天過海。
到北疆的路那麼長,行軍至少半月有餘,到北疆前能補足便可。
張廷也問過沈娉婷,若是陛下真將這些東西收歸國庫,不肯撥付給玄甲軍,東窗事發了可怎麼辦?
沈娉婷笑著回他,說若是到不了北疆,這些東西便也進不了國庫。
張廷聽懂了沈娉婷的言外之意,若孟鴻風得不到,毀了,盜了,丟失了,都可以。
如今滿京都皆知,鎮北將軍定西侯鎮守北疆五年,孟氏舉家族之力籌措軍資,大虞皇帝但凡不是個昏君,斷然不會留作他用。
便宜師父說,這是個陽謀,若是皇帝心中生疑全部查驗,出於安撫孟鴻風和玄甲軍的目的,也定不會公之於眾。
若皇帝不曾查驗,卻有意在這些軍需上動手腳,發往北疆的是以次充好,損耗也極少。
張廷喜歡聰明人。
保住性命的前提下,挑個聰明卻不趾高氣揚的主子,日子過得會舒心一點。
主子常常都不止一個下人,他給自己多找兩個主人,只要王不見王,又有何妨?
蕭珩嶽目光在殿下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手中的清單上,思索片刻後方道:“孟家如此大義,實乃我大虞之幸。孟氏一族所獻之資,著戶部妥善接收孟家所獻物資,登記造冊,悉數用於十萬鎮北軍。至於賞賜——”
孟鴻風上前道:“陛下,孟大人夫婦身體康健,孟將軍為家中長子別無他求,唯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