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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番外:長溝流月去無聲

元順帝至正四年,四方旱蝗,黃河決堤,疾癘大起。

宋亡之後,蒙古人以強權手腕統治中原數十年,如今終於又到了大廈將傾的時候。

轉眼間,數百萬人淪為流民,到處哀鴻遍野,屍骸枕藉。即便如此,地主豪強們依舊肆無忌憚霸佔土地,貪官汙吏則高居朝堂之上攪弄風雲。

老天已經決心終結這個王朝的氣數了,一切都處在崩潰邊緣。

也就是那一年,齊元興的四位至親在半月之內相繼亡故。提起過往種種,酒後閒談時,他終究難抑悲苦之情掩面而泣。

“……咱爹原先為官府淘金,後又為地主種地。可種出的莊稼全被地主得了去,佃農什麼也落不到。百姓們為了活命,連田間地頭的野菜都挖空了。”

“……十七那年淮河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村裡一日死去幾十人。爹孃、大哥、還有大哥長子被活活餓死,地主卻冷眼旁觀不肯給地安葬。咱又實在買不起棺材壽衣,只能用門板抬著屍體四處流浪。多虧後來有好心人幫忙,這才用草蓆裹著匆匆埋了。”

“……災情慘重,皇覺寺收不到米租,和尚們慣會偷奸耍滑,什麼髒活累活都讓咱幹。最後說是沒飯吃了,便讓咱出去沿街討飯,走時只給了一個木魚一個瓦缽,路上就靠著富戶施捨的殘羹剩飯過活。”

彼時,齊元興仰頭飲盡杯中烈酒,苦笑道:“沒親身歷過是不會明瞭的,這些事,座中唯有曹將軍最清楚。”

曹遠與齊元興既是同鄉,自小又一起長大,聞言,立刻在旁義憤填膺道:“‘死者枕藉於道,哀苦聲聞於天’,元政不綱,休怪我等揭竿而起!”

“元軍屠城無數,所過之處只留下女人和財物,高於車輪的男子全部斬首,其餘充作奴隸。這些恥辱血債才過去多少年?世人竟都渾忘了。”湯和無奈嘆息道。

“雪壓枝頭低,雖低不著泥。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

齊元興一拍桌子,憤慨道:“不給活路,良民亦反。士可殺不可辱,吾等寧可死於刀劍之下,也不願再受那些狗官的窩囊氣!”

湯和亦頷首道:“當年崖山海戰,陸秀夫曾言,‘退無可退,國事已然一敗塗地,陛下應以身殉國,不可再受當年之辱”。自靖康之恥後,大宋忍辱多載,未見長久,下場只更見慘烈。”

“陸秀夫用劍逼迫妻女自盡,腰間別著傳國玉璽與幼帝跳海,十餘萬人跟在後面一同殉國。張世傑率援兵趕至,聞訊,亦赴海明志。先者尚肯如此,何況我哉?”

以史為鑑可知得失,曹遠道:“越是遭過罪,便越能明白世道的不公。漢人總不能一直跪在元人腳下乞食,是時候直起腰桿了。”

說著,他望向下首處坐著的少年郎君們,略有些感慨道:“這群小輩裡頭,尤其廷徽和沐恩真正吃過苦頭,磨過心性,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曹將軍謬讚了。”

聽見這話,孟開平與齊聞道趕忙起身相敬。

齊元興看著他倆,同樣點點頭道:“天德所言不假。全兒和保兒都有長輩護著,馮勝跟著他哥,黃珏跟著長姐,至於郭四更有好幾個兄弟姊妹記掛著,吃苦受累自然不多。”

聞言,席中諸位少年神情各異——齊元興的侄子齊文正並外甥齊文忠對視了一眼,前者一臉玩味,後者淡淡一笑;郭四則只顧吃飯,垂頭默然不語;唯獨馮勝和黃珏二人的面色頗不服氣。

“我聽趙將軍說,孟兄一路隨他領兵自巢湖南下,驍勇善戰有大將之風。”

黃珏挑著眉,陰陽怪氣道:“難怪義父偏疼孟兄,我等都應向他多學才是。”

齊聞道聽了忍不住想要插嘴,然而孟開平先一步攔住了他。

“孟某不才,擔不起趙將軍和黃小郎君的稱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