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遭求見被平章給擋了回來,吃了頓結結實實的閉門羹,其實都在孟開平意料之中。
既不出所料,他也並不覺難堪,故而只打馬悠哉悠哉地往住處去。便是有天大的事,在他看來只要還沒落在腦袋上,總不妨礙自個兒多休憩片刻。
當然,他也有料不準的事,例如黃珏的帖子並沒有在住所等他,而是在大街上便將他截住了。
“孟元帥,就在秦淮河邊的煙雨樓。”面熟的趙家小廝給他指了路:“諸位少將軍都在呢。”
煙雨樓,那可是個尋歡作樂的好地方。孟開平挑了挑眉,卻並未回絕,只道:“我另有事要辦,過後再去。讓他們且頑罷,不必等我。”
風塵僕僕這麼多日,都沒來得及好生拾掇一番。於是他先回住所卸了甲,又換洗了衣物後,方才出門。出門前,孟開平暗想,當真是近朱者赤,如今他也學成幾分文人作派了。
從大都督府到秦淮沿岸一帶,正是應天城最繁華熱鬧之處。和著滿街滿巷的爆竹聲和孩童的打鬧嬉戲聲,孟開平獨自逛了起來。後面幾日說不準還有無空閒,他想趁此機會搜尋些好物件,可惜瞧了一路,並沒什麼合心意的。
走著走著,遠遠便瞧見了滿目紅袖招的煙雨樓。這處除卻紅粉佳人,還兼著酒樓茶樓客棧等諸多營生,因此無論節時與否,都礙不著它自紅火。據傳這煙雨樓的掌櫃背景深厚,兩處通吃——原先只將店開在大都與徽州,如今各處都打,店竟也遍地開花。莫論元人漢人,官家叛軍,主打的就是吃空所有人的錢袋子。
只一個下馬的功夫,兩三位姑娘便團團圍了上來,極熱情地拉他進門。孟開平已許久沒近過除師杭之外的“女色”了,甜膩膩的香風拂面,霎時便燻得他頭腦發脹。
“散開些。”他嚴嚴實實抬手擋了,掩住口鼻不耐道:“叫黃珏和齊文正滾出來。”
姑娘們愣住了,旋即滿臉堆笑道:“將軍面生,是妾有眼不識泰山了。諸位貴客都在,您隨妾來便是。”
孟開平今日未著重甲,僅一件青緺交領窄袖長袍並貂鼠風領,腰飾滌金束帶並和田玉佩,腳踩赤皮靴。從前他撈哪件便穿哪件,這般有講究的穿著都是師杭教給他的。此一時,彼一時。這群心思各異的“舊識”既擺好了宴候著他,他自然要拿出幾分重視,否則又怎麼說得過去呢?
甫一登上頂層,還未繞過臺階,孟開平便聞見一陣咿咿呀呀的評彈聲。小弦切切如私語,那琵琶被撥攏得十分柔情繾綣,與他曾聽過的金戈鐵馬、刀光劍影之曲迥然不同——
是了,他忽而憶起,師杭已許久不彈琵琶了。
懷著這樣悵然的心緒,孟開平推開門,最先看到的便是房中眯著醉眼打量琵琶女的黃珏。半年不見,這小子面上的傷不僅好透了,樣貌更似拔筍似的,褪去不少青澀稚氣。他的身旁坐著齊文正、齊文忠、馮勝與郭英等人,都是平章手下的義子與少將軍,還另有幾位郎君作陪,想來亦是軍中聲名鵲起的新秀。
“喲,孟元帥。”
樂聲突然停了,眾人皆向門外看去。黃珏從軟枕上起身,舉杯邀他:“徽州一別,終得再會。元帥未赴應天年宴,實在可惜,卑職還未向您告賀封帥之喜呢。”
今日大多人都褪去了武將裝扮,黃珏穿著暗紅色連珠寶相花團窠織錦長袍,頭戴束巾,行止間正如富貴閒散的公子哥。無須勸引,孟開平自顧自落了座,回敬道:“豈敢豈敢,畢竟黃都尉升任總管,我也未曾賀過。”
一旁的琵琶女十分機靈地替孟開平斟滿了酒,嬌柔嫵媚地跪在男人腳邊,又怯生生地將酒杯遞出。然而孟開平只低頭盯著她懷中攬著的琵琶,並不接那酒。
“主客來了,怎麼反倒冷清下來?”黃珏見他不給面子,冷笑一聲,斥那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