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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沈令宜番外

天是烏雲密佈的灰藍色,地是泥濘蜿蜒的黃土色,山是撥不開繚繞煙霧的青黛色。星也西沉,月也低垂,草葉片上承著昨夜凝結的露,陰蔽處草蟲的鳴叫聲漸稀漸弱,取而代之的是豔麗鳥兒躍上枝頭歌詠新日——

東方既白,天將明矣。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草垛堆中爬出來。周遭寂靜無人,唯有小花狗聽見了我的響動,跑到我面前歡快地搖著尾巴。它興高采烈是自然的,天亮了,它便可以外出找肉吃。可我盯著它毛茸茸的尾巴尖上那一抹亮黃,心卻絲毫愈來愈沉。

整整一夜了,阿孃還沒有回返。我只知不該貿然下山,卻不知該在這昏暗潮溼的山洞內守到何時。阿孃將一切厚實衣物都裹在了我身上,開啟包袱,裡頭有幾兩銀子、一張路引,還有足夠支撐我過活半個月的乾糧。

我將一切東西清點完,心裡也有了底。阿孃應當避去了別處,抑或是同爹爹在一起,待這群剿匪的元軍被擊退,他們便會來尋的。

思罷,我又爬回了草垛,歪頭睡了過去。

……

從記事起,我家中便處處透著古怪。爹爹甚少歸家,阿孃幾乎對他閉口不談。即便我絞盡腦汁歪纏,打破砂鍋問到底,阿孃也只肯同我說,爹爹是從軍之人,軍中事忙,他不便在家多住。

那時的我尚分不清元軍與義軍,更不清楚朝廷封賞的官與自封的官有何分別。我只曉得,使筆墨紙硯的是文官,拿刀槍劍戟的是武官,所有的軍士都是一路的,所有的官員都是懲惡揚善的。因為沒出過村子,在我眼中,昌溪村就是我能想象出的四方天下,村子安寧便是天下太平。

至正十一年,元軍來犯。為了保衛鄉民,孟家叔叔自告奮勇成了頭領,我爹爹跟隨他一道集結隊伍起義,最終大獲全勝。直到那時我才隱約明白,他們並非一般的從軍之人,他們是與朝廷對著幹的“叛軍”。

可是,那又如何呢?畢竟與搶錢搶糧的元軍相比,我爹爹從不作惡,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元軍經此一役,不敢輕易再來。但大家都預料到了將來轟轟烈烈的紛亂局面,於是,村中除了襁褓幼童,人人都操練起了兵器。爹爹得空便教我與阿孃騎馬射箭,他說,不求我練就個百發百中,只求日後在危難時我能有一線逃生之機。可惜我生來便不擅長這些。同樣是學藝,孟叔叔膝下二子早將長槍長棍使得爐火純青,而我卻只能馭馬繞著自家房舍小跑幾圈,更遑論脫韁挽弓。

習武都是要吃點苦頭的。爹爹見我實在膽小不開竅,又明白自己狠不下心,乾脆全然丟開手,將我託付給孟家二哥。

“上了馬背便坐不住,馬又不吃人,真不知有何好怕的。”爹爹毫不客氣揭我的老底,嘆了口氣道:“開平,你可一定要教會她,跑得快些才好,慢吞吞的像什麼樣?”

我呆立在一旁,看著這倆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滿心都是忐忑。孟開平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不是聽說,該是如雷貫耳才對。他自小便因惹是生非而在鄉中聞名,方圓百里無人不知他的脾性,落在他手裡,我估量著自己是沒好果子吃了。

“膽子都是練出來的。”果不其然,他望著我嘻嘻笑道:“既然前怕狼後怕虎,騎在上頭還怕馬,那便放條小狗繞著追,看她還怕不怕。”

說罷,他便從隔壁毛虎家借了頭看門護院的狼狗來。那狗名大花,長久被拴著,一朝撒開後便只知尋人撲。我見了當即嚇得要命,再也顧不得什麼怕不怕的了,趕忙連滾帶爬踩上馬鐙,攥緊韁繩稍夾馬腹就向前跑去。

“毛虎哥!救命啊!”經過毛虎家門前,我大叫道:“快把你家狗牽走!”

然而他們明顯是串通好的,我喊了許多遍,毛虎卻總不現身。說話間,我扭頭只見大花還發瘋似的跟在馬後追,黑麵、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