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蓮芳大驚失色,聞言,立時回首看去。一旁的連翹甚至失了手,將案上的茶盞打翻在地。
師杭眸中蘊淚,含恨道:“阿孃她看重你的醫術,準你入府問診,六年間,我師府予你的恩惠足夠你開上三五間醫館了!王太醫,難道在叛軍中效力久了,便不敢認我了?”
“不、不……”王蓮芳顫巍巍跪了下來,重重叩首道:“小姐!是老頭子我眼拙,竟未、竟未認出……”
“孟開平原想將你關到死,是我發話,才將你放了出來。你既無能,瞧不出什麼病症,不如再回去待著吧。”
王蓮芳早年在宮中太醫署任職,遇難後被逐出了宮,幸得貴人搭救,才能在徽州一片有個容身之處。他在後宮與高官內眷的閨帷中行走多了,年紀又漸長,倒鑽研出了兩條醫術之外的金科玉律。
幹這行,一是要心思活,官眷們不露面不直言,他也得猜出真意;二是要嘴巴嚴,越富貴的人家,亂出生天的事就越多,他聽見了看見了,只能爛在自個兒肚子裡。
眼下的情形,他心念一轉,無需多問便已猜出了大概。總管大人家的這位小姐,從前望聞問切時,他曾斗膽窺過數回玉容,當時便覺容貌綺麗。若非僥倖投了個好胎,落到尋常人家只怕是樁禍事,沒想到果真言中了幾分。
他慌亂不堪,勉強憋出幾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話,師杭聽了卻冷笑一聲:“我沒功夫同你敘舊,只問你一句——可有避孕的好法子?不拘如何用,更不拘傷身與否,只求隱蔽些、不易教人察覺。若有,速速開了方子交與沉家姑娘,過兩日她會喚你過去。”
說到這兒,師杭頓了頓,還側首瞥了他一眼:“若沒有,你便回去替自己備副好棺材吧。”
霎時,王蓮芳連話都說不出了,面色慘白勝雪。他實在想不明白,不知她遭逢何等變故。否則,從前嬌養的閨中小姐,怎會變得如此果決狠心?
恩威並施,是師杭從孟開平身上學來的手段。這王蓮芳雖是舊人,卻是個膽小怕事的,若不逼他一把,她又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王太醫,你不願在這軍中,我可以幫你。”
“按我說的做,你可以在城內重開醫館,絕不會有人阻攔;做好了,若你想走,錢糧要多少有多少。”
師杭平靜下來,兼之施恩道:“此事一了,你也算報了我父親的恩情。往後兩清,再無虧欠。”
這是冬日裡的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下了整夜。
冬日夜長。天還沒亮,院落寂靜無聲,屋內也昏暗一片。有些朦朧的雪光與月光流轉在床帳間,略映出了其內的溫情繾綣。
“……將軍。”少女面如芙蓉,嬌若桃李,伸出一隻玉臂柔柔地勾住了身側之人:“府外既已支了棚子,何日施粥?”
“今日。”男人微闔著眸,十分自然地側首吻她,又將她裸露在外的手塞回了被褥裡捂好,怕她受寒。
“今日?”可聽了男人回話,師杭哪裡還待得住,只怨他半點不與自己多說。a圕請到渞橃網詀:o18в
她窩在他的胸口,希冀道:“那我去瞧瞧可好?”
然而,孟開平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否決道:“不妥。”
“為何?”師杭不依不撓追問道:“長慶寺和棲巖寺外的粥棚都搭了五日了,今兒是叄十,能出什麼亂子?出去透口氣罷了。令宜日日都去幫著施粥,這也是件積德行善的好事,我只同她一道,絕不……”
“筠娘,我不准你去。”饒是她說了這許多,孟開平卻睜開眼睛,起身掀開帳簾一角,再次否決道:“霜前冷,雪後寒。眼下外頭冰天雪地的,你身子又弱,不如再多睡會兒。今日節下,又在府門口,都是些走投無路的難民,保不齊還深恨著咱們,只盼能衝進來端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