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覓兒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但謝擇弈到底是覺得,她同這些為權為利,明爭暗鬥的天家皇子完全不一樣。
覓兒她又不是故意的!
想到這裡,謝擇弈不著痕跡地轉開了話頭:“魏文帝要殺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曹植,尚且在世的卞太后都險些沒攔住,權力之爭,歷來如此,為臣者,如何說都算妄言。”
桑覓沒有關注他說的什麼權力之爭。
她的思緒,似乎很容易被人帶偏。
“曹植,我知道,寫詩很厲害的那個。”
謝擇弈帶著幾分寵溺,柔和一笑:“嗯,覓兒聰慧。”
桑覓歪了歪腦袋,對著手中的梅花枝,頗為自豪地說道:“我聽夫子講過那個豆子詩,曹植寫的豆子詩。”
“豆子詩?”
謝擇弈困惑。
桑覓回頭看他,神情認真地背誦起來:“煮豆燒豆萁,豆殼先剝離,大家一起吃,誰也不用急。”
“……”
謝擇弈想,她大約是在逗他開心。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但桑覓的表情很正經。
謝擇弈默了默,道:“覓兒你記錯了。”
“噢。”
桑覓不明所以,用梅花枝戳了戳自己的腦袋。
謝擇弈糾正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嗎?”
桑覓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見識淺薄。
視線閃躲之間,臉頰不禁紅撲撲的。
她好像,確實記錯了。
不過,謝擇弈不是夫子。
他也不會用戒尺拍她的書案,不會兇她。
謝擇弈淡然道:“這詩,不是曹植寫的。”
桑覓垂眸,忸怩地回想著夫子教的內容,低聲回道:“那你和夫子說的不一樣,夫子說了,就是曹植寫的……魏文帝曹丕讓他七步成詩,否則便砍了他,不過曹植很厲害,果真能七步作詩,所以,僥倖活了下來……”
她邊說,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無所事事中,似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莫名其妙,便將手中的那枝梅花丟了出去,但毫無章法的小動作,還是沒能讓她的緊張有所緩和。
說來也算出身高門的她,實在是沒什麼見識,總是說一些貽笑大方的話——惹人發笑,會被人討厭。她好像,開始在乎,別人是不是討厭她了?
謝擇弈不知她奇妙的腦袋裡又在想些什麼,見她把梅花枝扔掉,很快跟了上去,將懷裡的點心盒開啟,遞到了她面前,隨即平和地說道:“魏文帝當真要殺曹植,不會令他七步成詩,這太簡單了,不說曹植,文帝丕自己,也能七步成詩,出口成章,再者這首詩配不上曹植,才高八斗曹子建,寫不出這麼平庸的詩來。但世子之爭,令兄弟反目,卻是確鑿無疑,權力就是這樣,可以讓熟悉的人,變得陌生。”
桑覓緊張兮兮地抬眸看他一眼,拿著點心往嘴裡塞,甜膩入口,心中的所有庸人自擾,彷彿都在這瞬間煙消雲散。
她不懂那麼多世俗道理,血脈親情該當如何,對此,她一貫是隨心而為,旁人如何待她,她也跟著學,遇上想不通的問題,腦子給不出答案時,身體會有自己的答案。
餓了要吃。
困了要睡。
生氣了要打人。
這就是身體的答案。
權力?
桑覓不懂。
她只知道,謝擇弈給她吃點心,她很高興。
桑覓吃著糕點,含糊道:“太複雜了,我記不住,不過,你真好呀。”
謝擇弈滿足地笑了笑: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