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字說出口,一股難言的懊惱悔恨,便襲上謝擇弈心頭。
他到望京的這幾年來,自詡沉穩持重,已非當年意氣用事的自己,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該如此心緒大亂才對。
謝擇弈分不清,他是在惱她,還是在惱自己。
他怎能這麼同她說話呢?
他怎麼能?
倘若他足以護她周全……
她又何至於陷入這種境地呢?
謝擇弈懊悔交加,不得其解,桑覓已默默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挨著一個小角落蹲了下來,與他保持著小小山洞中,兩人之間最遠的距離。
桑覓面上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神情,瞧不出什麼情緒,彷彿什麼都沒去想,杏眼裡裝著茫然。
謝擇弈視線轉向她,丈量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一下子更後悔了。
桑覓蜷著膝蓋,靜靜蹲著。
她百無聊賴地盯著小火堆看,心中隱隱存著某種期盼——只要她聽謝五郎的話,他便不會去告發她,那麼,她也就不必殺他滅口了。
是不是,殺了他,才最好?
桑覓其實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做。
她很想阿爹、阿孃、阿姐……
還有那隻小小的狸花貓小棋。
小棋有時候會氣鼓鼓地撓她。
可她從不生小貓的氣。
謝擇弈只是讓她走遠一點,他都沒有撓她呢。
所以,桑覓也不會,生他的氣。
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耳邊,只剩下了火堆噼啪燃燒的輕微聲響。
洞外的風聲,若有若無。
不知過去了多久,痴痴望著火堆出神的桑覓忽然站了起來,她緩緩起身,離開小洞窟。
靜默良久的謝擇弈抬眸看去,望著她的背影,差點就要開口叫她了,奈何桑覓未給他機會,腳步加快的她,很快消失不見。
謝擇弈微張的薄唇闔上,眼眸黯然。
獨自一人待在這個地方,他竟覺無比煎熬。
好一會兒,仍不見桑覓回來。
謝擇弈心下驚慌,身體撐著石壁艱難地站起。
他步履緩慢地往前挪動著。
大腿的一道劃傷,撕裂般的疼著。
此時的他,對自己的一時衝動悔恨不已。
他就不該那麼跟她說話!
他年長她許多,怎就半點耐性都沒有?
覓兒生氣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謝擇弈忍著一身傷痛,好不容易來到了洞口處,無力的腿腳終是再難支撐,一個失力間,整個人便向前栽去,胸口重重地磕在了一塊石板上。
這一摔,他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渾身上下的痛感密密麻麻,自四肢百骸匯入心口,彷彿無數看不見的蟲子,正在撕咬他的血肉。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謝擇弈面前。
他猛然間,總算恢復了些許神智。
謝擇弈顫巍巍地伸手,抓住了一塊泛黃發髒的裙角。
“覓兒……”
“你去哪裡了……”
桑覓抱著一捆柴火,低頭看著倒在洞口的他。
她一臉的,不明所以:“我去外面,找了點木柴。”
阿姐說的,冬天要注意保暖。
否則,人便容易生病。
桑覓可都記著呢。
謝擇弈這大笨蛋傷得不輕,這堆火至少得燒到明日清早才行。
桑覓不懂的是,他好好的,趴在地上了?
她眨了眨眼睛,困惑發問:“你在幹嘛呀?”
“我、我沒幹什麼。”
謝擇弈一時有些難為情,嘴上如是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