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納迪摸摸撐得鼓漲的灰色法蘭絨背心,背心的暗銀鈕扣幾乎快繃開。芭芭拉&iddot;狄雷尼曾告訴丈夫,醫師跟她透露過這些釦子是羅馬古錢。
&ldo;都怪我老婆太會做菜。&rdo;伯納迪微笑著聳聳肩。&ldo;我能怎麼辦呢?嘻嘻!請坐,請坐,狄雷尼太太正在穿衣,待會兒就可以離開了。但我們還有時間小聊一下。&rdo;
聊一下?狄雷尼以為男人都是&ldo;談&rdo;事情或&ldo;討論&rdo;事情。&ldo;聊&rdo;是伯納迪的風格。隊長平常找警隊醫生看病,伯納迪是他妻子的醫生:三十年來一直如此。他曾助她安然生下兩胎,治好她一場嚴重的肝炎,且短短兩個月前才建議她接受子宮切除手術,並追蹤她的復原情況。
他是個圓胖男人,鬍子颳得漂漂亮亮,身段很軟,就算不能算是油嘴滑舌,也稱得上八面玲瓏。黑絲西裝微微發亮,皮鞋光澤含蓄。他沒用香水,但散發出一股志得意滿的味道。
跟這一切完全相反的,是此人的眼睛:強硬、明亮、精明,像兩小顆石英。他的眼神從不動搖,若冷冷盯視,足以嚇哭護士。
狄雷尼不喜歡這個人。他絲毫不懷疑伯納迪的專業能力,但他不信任這種精工裁縫的圓潤,秘密的微笑,一綹綹橫貼在漸禿頭頂上的油膩長發。他尤其討厭這醫師的小鬍子:仔細修剪的一道黑色細線,像用奇異筆畫在上唇。
隊長知道伯納迪覺得他挺逗的。這他並不介意。他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他挺逗的:市警局的上司、同僚,他麾下的制服警察,記者,探員,社會學及犯罪病理學博士,這些人全都覺得他挺逗的。還有他的妻兒。他知道。但有時候伯納迪醫師根本不試圖掩飾自己覺得他挺逗,這一點狄雷尼不能原諒。
&ldo;我希望你要說的是好訊息,醫生。&rdo;
伯納迪攤開雙手,做了個空白的手勢:像駱駝販子剛被人發現賣了一頭有疝氣的駱駝。
&ldo;遺憾的是,訊息不太好。隊長,尊夫人對抗生素治療沒有反應。我跟她說過,我最初的直覺是某種低階感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這正說明她為什麼發燒。&rdo;
&ldo;什麼感染?&rdo;
那手勢又來了:雙手平攤舉起,掌心朝外。
&ldo;這我就不知道了。檢驗一無結果,x光也沒照到什麼。就我能分析的範圍而言,沒有腫瘤。但顯然還是有某種感染正在發生。你認為如何?&rdo;
&ldo;我不喜歡這樣。&rdo;狄雷尼冷硬說道。
&ldo;我也不喜歡。&rdo;伯納迪點頭。&ldo;首先,尊夫人病了。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其次,我被打敗了。這是什麼感染?我不知道。真丟臉!&rdo;
&ldo;丟臉。&rdo;狄雷尼憤怒地想道。這是哪門子的話?這人不會說標準語。他是義大利人、黎巴嫩人、希臘人、敘利亞人,還是阿拉伯人?他到底是哪根蔥?
&ldo;最後,&rdo;伯納迪醫師邊說邊看攤在桌上的病歷,&ldo;讓我們思考一下發燒的問題。尊夫人最初來看診已經是六星期前,她表示會&l;發燒,以及突然發冷&r;。那次就診,她的體溫有點高,但不算異常。我開藥治療傷風、流感、某種病毒‐‐隨便你怎麼稱呼‐‐總之沒效。回診。體溫高了一些,沒有高很多,但看得出來。於是我開抗生素。現在第三度就診,體溫又變高了。依然會突然發冷。這讓我很擔心。&rdo;
&ldo;唔,這讓她很擔心,也讓我很擔心。&rdo;狄雷尼口氣很硬。
&ldo;當然。&rdo;伯納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