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鞋呢?很怪。他有一雙特別訂做的皮革系帶涼鞋。他還記得格林威治村的那家店,中國少女涼涼的雙手按著他的光腳在一張白紙上描出腳形。他夜裡獨自在家時常穿那雙涼鞋,鞋帶夠松,不用解開鉤扣就能穿上。他多年來都是這麼做,但今天早晨鞋帶解開了,床邊的涼鞋大大敞著鞋帶。是誰幹的?
還有時間‐‐他的時間感怎麼了?他以為過了十分鐘,結果是一小時。他猜一小時,結果是二十分鐘。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他的陰莖怎麼了?當然是他胡思亂想,但它似乎愈縮愈小,縮回他的陰囊。荒唐。而且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每天起床後半小時就大便。他感覺自已被塞滿、被阻塞。
其他事情……一些小事……
從一間房走到另一間,到了之後卻忘記自己為什麼走來。
聽見電視節目裡電話響,跳起來接自己家的電話。
最後,等他到了公司,事情一點都不順利。不是他不能處理,他的思考很有邏輯,神智清明。但重點何在?
接近中午,克里克太太進來,發現他在辦公桌旁哭泣,低著頭,雙掌緊抵太陽穴。她立刻同情地濕了眼睛。
&ldo;布蘭克先生,&rdo;她說,&ldo;怎麼回事?&rdo;
&ldo;抱歉。&rdo;他抽噎,說出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句話,&ldo;家裡有人過世。&rdo;
讓他流淚的是這一點:瘋子知不知道自己是瘋子?亦即,他們是否知道自已行為不正常,卻無法自禁?他哭是為了這個。
&ldo;哦,&rdo;克里克太太表示哀悼,&ldo;真遺憾。&rdo;
他終於回到家。沿著人行道上一條縫隙慢慢小心往家走,始終不曾搖晃,就像醉鬼走出酒吧,自豪於沒打翻任何東西,穩穩、慢慢走出門而沒蹭到門框。
晚上,時間還早。六點?或者可能是八點。他不想看手錶。他不確定是否可以信賴它。也許有問題的不是他自己的時間感,可能是他的手錶發狂了。或者是時間本身發狂了。
他拿起話筒,撥號音響起之前有種奇特的空洞迴音。他聽見電話響。有人接起。然後布蘭克聽見兩聲尖銳的喀噠。
&ldo;蒙佛小姐公館。&rdo;他聽見伐倫特說。
&ldo;我是丹尼爾&iddot;布蘭克。蒙佛小姐在嗎?&rdo;
&ldo;在,先生。我去叫‐‐&rdo;
但接著丹尼爾&iddot;布蘭克聽見線上傳來又幾聲輕微喀噠,一種奇怪的嘶嘶聲。他突然掛下電話。老天爺!他早該知道的。他立刻離開公寓。到底幾點了?不重要。
&ldo;他竊聽我的電話。&rdo;他憤慨地告訴希莉雅。&ldo;我絕對聽到了。絕對。&rdo;
他們在頂層那間髒汙的房,城市聲響微弱傳來。他告訴她自己聽從她的建議,敞開腦海接受直覺,接受那一切洶湧而來的原始畏懼和激情。他告訴她自己的行動,一天下來斷斷續續的不理性活動,也告訴她他先前打電話時聽到的喀噠、嘶嘶和迴音。
&ldo;你認為我是不是快瘋了?&rdo;他質問。
&ldo;不。&rdo;她慢慢說,語氣幾乎是深思明辨的,&ldo;我不認為。我認為,在我認識你的這段期間,你從你原先所是的人逐漸變成你即將成為的人。至於那是什麼,我想我們兩個都不確定。但這段成長如此痛苦,甚至嚇人,是可以理解的。你把一切熟悉的事物留在身後,出發展開一段旅程,一趟追尋,一次攀爬,將你引向…&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