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夜裡的寒氣已經氤氳起來,漸漸升騰起籠罩的重霧,街口的幾縷微弱燈影愈發的朦朧,雪沉沉的落下,發出窸窣的微弱聲音。
隔壁的門發出拖延的“咯吱”聲,然後有人腳步極輕微地從花凝珠的門前走過。雪夜的光影透過窗稜,照入花凝珠炯炯目光裡,閃閃亮亮。她嘆了一口氣,走到窗前,拉開一條縫,看見墨儒晟正信步從宿館走出去。落雪瘋狂地砸在他的身上,他的後背愈發的挺直。
墨儒晟已經注意到身後有人盯他看,但是他沒有回頭。
出了小鎮數里,有一片梅林。
清香幽幽的深處,柏雲著了件白絨皮袍,長髮在腰處迎風繞圈,臉色蒼白唯有雙唇如血。他慵懶地懷抱一柄長笛,見墨儒晟如約而至,道:“你來了。”
“孩子在哪?”墨儒晟看清他就是和墨於影私奔的無恥之徒,登時一股子氣直直衝上頭頂,面無表情問道。
“於影為什麼沒來。”男子的眼神落在墨儒晟空落落的身後,雙唇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以至於聲音裡漸有幾分猙獰:“你們把她怎麼了!”
墨儒晟加重了語調,又問:“孩子在哪?”
男子走近,半張狐面在幽暗的雪光中顯得面目可憎,溫潤的另外半張人面依舊面容謙謙,在慘厲的呼喝聲中,他歇斯底里,雙目猩紅,咆哮:“我問你,於影為什麼沒來?”
墨儒晟抽劍直逼那人心口被靈巧躲過,劍氣在簌簌的雪花落地時發出風一般的聲音,梅花陣陣,簌簌掉落。
幾個回合下來,柏雲猛一大口鮮血“噗嗤”噴了一地。顯然,他此前就受了很重的傷,滿心歡喜的前來赴約,結果等來個修行者,內心憤恨難當,渾身上下的狐毛氣炸了,狐口一張,兩根鋒利的尖牙映照月光亮亮的,可見平常保養得極好:“我要撕了你!”
眼見這隻狐妖馬上就要跳腳了,墨儒晟催動五骨,瘋狂的吸納天地冰雪之靈,只見狂風頓起,盤旋呼嘯,整片梅林的花蕊攪合著寒風積雪,以摧枯拉朽之勢,蓄勢待發。
人妖兩宗的修行全倚仗身體五骨,與天地對話。所謂修行便是感知天地之力,吞御萬物靈識,吞靈之力愈強,修行段位越高。靈識團簇,成氣陣,如靈種在修行者體內發芽,茁壯生長。
論及修行段位,無非四階。五骨皆通為初階,自如吞靈並御為己用為中階,成金身與天地同壽,隨手御物為大修行者,再往上入高階修行境,便能在九州修行錄上留名。
體內五骨,則一骨為心門骨,若通此骨,血液與天地之氣混勻,在吞吐修養之間,淬鍊肉體凡胎;二骨為藏匿在周身十二筋脈裡的軟骨,尋常人極難感受到它的存在,又名靈根,靈識洞開,則身體便能周天運轉,步入修行道;三骨為體骨,是修行的根本,吞吸吐吶之間,感知靈識牽引,能獲得最容易駕馭之力;四骨為眼骨,若開此骨,便可探微觀;五骨為耳骨,開骨後,可辨聽修物之語言,曉混沌九天玄妙。
世間萬般修行,所修系法混雜,唯根本不破。
狐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墨儒晟,修行的正是最有利於他的御雪術。他嗤笑:“一年到頭,九州能下幾場雪,同為中階,我還怕了你不成。”
說完,他的身體驟然膨脹,一隻巨大的狐體顯現出來。原漂亮精緻的裘衣“轟”一下被扯了稀碎,一身白到剔透的皮毛,在月色下,發出幽幽的青光。他雙眼猩紅,五爪鋒利的深摳巖隙,唇角流露足足的冷漠和輕視。
昂頭呼月,不知何處所起的黑色流雲開始翻滾。
夜色更深、霧氣更濃,而每一次風氣的流動,都是憑靈氣鑄成利刃,越來越凌冽,直攻墨儒晟。
他似乎被牢牢包裹在這團巨大的氣團之下,越箍越緊。
其中,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