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鐘聲近,花凝珠腦中閃過無數模糊的影像,但只有極其鮮少的記憶十分清晰,斷續不連,分不清發生了多久,真實與否,不禁惆悵了一路:“早些年,腦袋被人砸了,好多事都記不清了。”
墨儒晟以為她此番是要去蜀中尋親:“無妨,若無去處,可隨我去墨家安頓。”自被墨家收為養子,墨儒城便有了一處庭院,內設兩間客房。原也是無親無故,何況在九州走動得少,早就習慣了一人獨處行事,見花凝珠也是孤身尋親,不禁想到曾經住馬廄的日子。風吹日曬,腥臭難聞,動輒被人呼喝來去,那時只求一餐溫飽,縱是花凝珠身手極好,但囊中羞澀,若是尋那眼高於頂、唯利是圖的親戚,不免要受白眼。見花凝珠不予置否,又問她:“剛剛你說,腦袋被人砸過?”
花凝珠立馬挺直了腰板:“無妨,打一架而已。”
墨儒晟不語。兩人一馬不急不忙,穿林而過。不遠處,炊煙冉冉,有一座巍峨的門庭從山巒之間隱約顯現,但也行了一日路,才來到門前。
山階清白,不落一葉。側邊立著一塊數尺巨石,其上劍跡凌厲,雕刻兩個大字“蜀墨”,塗著金漆,不由分說的透露出幾分威嚇和暴發戶的粗狂氣。抬眼看去,山階綿延不見盡頭,兩側雲松盤立,微風徐徐,原是一處百年大戶該有的巍峨大氣,卻隱約的涼薄逼人,令人心生敬畏。
就在墨儒晟剛要去除入口的結界,從遠處山階“飄”下來一個白衣童子,他小臉憋的通紅,遠遠的射出一隻冰凌,剛好在結界處融成一顆水滴,破開結界。待至墨儒晟面前時,眼角一縷光迅速從花凝珠的臉上略過去,恭敬地:“師兄回來了?此次比計劃歸來的時間還早些。”
墨儒城淡淡的笑,卻無幾分親近:“是有何事?”
小童愈發恭敬:“自收到師兄的來信,家主就命我在此候著。近日,家中發生了件怪事,家主擔憂得都睡不著覺,命師兄一回來就去見他。”
墨儒晟皺起眉頭:“發生了什麼怪事?”
小童長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道:“前些日子,有幾個弟子偷去‘豔紅樓’吃酒,可巧碰見了梁家人,被狠狠揍了一頓攆回來。從那時起,這幾個人好像得了瘋症,每每夜半時分就跑出來喊打喊殺,有好幾回都被控制住了,可是精神愈發不好,到現在徹底痴傻了。家主覺得定是梁家用了手段,十分氣不過,就派人給梁家人送信。不曾想,梁家矢口否認不說,竟誣賴我們說是故意攀扯,要滋尋事端。昨日,梁家少主帶了人,要見個分明,半夜裡居然衣冠不整的從客房跑出來,偏說遇了鬼……”頓了頓,似有遲疑,見墨儒晟示意他不用管花凝珠那張八卦臉,又道:“這鬼,和、和……於影姑娘一模一樣。”
“來的可是三少主樑孤秋?”
“是呢。”小童軟糯糯道:“梁少主堅持於影姑娘還活著,正在前廳,拿這個事不依不饒。”
“你們可都瞧見了?”
“不曾。”小童自顧自的道:“我們去時,只有梁少主驚惶不定,滿嘴嚷嚷著讓人捉鬼。”
墨儒晟黑下臉,他將馬匹丟於小童,輕身一躍便行了數里,花凝珠也自然緊跟。一路往上,便距前廳只剩百米。
一道道歇斯底里的咆哮傳過來:“我女死了數月,屍骨未寒,爾等居然再此放屁,簡直有辱斯文,豈有此理!”
幽幽聲:“畢竟,也未見其屍骨,是你們墨家傳出來的話,真假誰知道。”
“那你,你,你到底什麼意思!”被氣瘋了,這吵架的開始有點語無倫次:“刨墳不成!”
“我等並無此意。”謙卑有禮,但聽聲音便多有好感。
果然,咆哮聲消了些:“莫非連日趕路,恐怕是看走了眼,或者是夢裡的事當了真?”
“斷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