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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顧蘭子雖然聽不懂這些話,但是她明白,剛才那個風波過去了,於是她走過來,怯生生地端起碗。“慢點吃,別把心燙了。心燙了以後,就長不高了,長不高就嫁不出去了!”我爺爺說。

現在已經是飢餓大軍的尾聲了。那天空遮天蓋地的烏鴉群,它們也曾在這渭河岸邊的老崖上,河洲裡,淺水邊,歇息了三天,在喝足了渭河的水以後,現在也紛紛飛起,去攆人了。這渭河灘現在空蕩蕩的,正一點一點恢復它最初的寂寞和冷清。

這一戶人家一人抱一個大碗,頭埋進碗“吸溜吸溜”一陣後,將苞谷粥喝完了。喝完以後,又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像狗吧啦著舌頭一樣,“啪唧啪唧”地,將碗舔乾淨。碗裡邊舔了,碗沿舔了,最後,還要舔一下那碗外邊剛才舀飯時落下來的幾星粥粒。那碗不用洗,現在是徹底地乾淨了。於是男人重新把碗摞起,放進花格包袱裡,準備登程上路。

爺爺這時候說,這位河南大哥,耽擱你一袋煙的工夫,我問你兩句話,不知道可不可以。爺爺說著,把手中的旱菸袋從嘴裡取下來,將玉石菸嘴在腔子前的衣服上擦了擦,菸嘴朝外,遞給那男人。

那男人接了菸袋,用大拇指按了按煙鍋上的火星,端起菸袋抽起來,“啥事,陝西老哥,你說!”

爺爺說:“你們往前奔的那地方,那河對岸,那平原的盡頭,真的有一座黃龍山,那山真的像人們說的是個天堂一樣的地方嗎?”

河南男人遲疑了一會兒,他說,大家都那樣說,不容你不信。草根百姓這樣說的,還不可當真。可是政府的賑災大員,也紅嘴白牙,賭咒發誓地這樣說,看來,這是真的了。

爺爺又問:“那地方是隻容你們這些花園口出來的河南人哩,還是天下百姓都收留?”

河南男人說,那個地方叫墾區,又叫移民區,它當是為這花園口難民設的。可是,誰的臉上也沒有刻字,所以天南海北的人,想來,那裡都是接收的!

河南男人說,那黃龍山山窩裡,有個地名叫石堡鎮,所有的難民,都先到那裡登個記,然後按人頭給每人發兩塊響洋,再給每戶發一口袋籽種,就讓人鑽四面的山溝去了。

河南男人說到這裡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說:“陝西老哥,莫非你也想逃一趟黃龍山?”

爺爺哼唧了兩句,沒有回答。

那高家渡船上的艄公,正在喊人上船,他用篙身把個船幫敲得山響,嘴裡說:“過路客,你倒是走耶不走?船開不等岸邊人,我這是最後一船了!”

那河南男人此刻真的要走了,他將菸袋嘴兒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將菸袋還給爺爺。路上不太平,匪患不斷,得跟上大隊伍一起走,因此,爺爺也不宜多耽擱他們的行路。

臨登上船板時,那河南男人說,他姓顧,扶溝縣顧村的,如果這位老哥真的去了黃龍山,就來找他,他們做個好鄰居。

船開了,只幾篙的工夫,船就到了河心。

突然那個六歲的顧蘭子,將兩隻手做個喇叭狀,朝河沿上喊道:“留蓋蓋頭的那半大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在這兒給高二說話。於是高二回答說:“我叫高二!”

“那你們這個村子叫什麼名?”

“叫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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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麥子黃了

這一年的秋天,高村這戶人家也學著逃難大軍的樣子,拖家帶口,離了渭河畔的高村,去了黃龍山。

那天,瞅著那最後的一船過了河,瞅著那大隊伍的尾巴穿過十里渭河灘,上了對面的老崖,然後消失,瞅著天空中那翻飛的烏鴉群,飛得乾乾淨淨,空中一個也不剩了,爺爺還坐在那老崖上,呆呆地望著。從那一刻祖母就知道爺爺的心跟上那一群河南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