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物成雙。」老雷蒙說著,漸漸想通了:「頭部遭重擊會造成這種狀況‐‐夫人!」主母進房,雷蒙連忙屈身敬禮,我也一樣。
她徹徹底底檢查明福。明福頭部的左半邊由於腫起而顯得畸形。她也檢視明福的兩耳內,輕壓他的頭顱和顴骨。檢查時,她看起來憂心忡忡,但最後,她面帶微笑,以她低沉柔和的聲音說:「他會復元。」那時明福是抱在她膝上,她很溫柔地對明福說:「對不對,小明福?你會回來我們身邊的。」
「聲音好大。」他愁容滿面,一邊眯眼又眨眼。「歐蔻會來嗎?」
雷蒙大驚,想教導明福得體地和主母說話,但主母朝雷蒙搖搖手。「他只是個小寶寶。」她說:「我很高興你決定回來這邊,小乖。」她臉頰貼著明福的頭髮,抱住他一會兒,然後將他放回幼兒床,說:「好了,再睡一睡吧。等你醒來,你姐姐就會在這兒了。」
「好。」明福說著,蜷起身子,合上雙眼。
「可愛的小綿羊。」主母說完,看向我。「啊,你起來了,走動走動對你有好處。」她說。她與苗條修長的女兒愛絲塔娜長得真像,差別只在於主母豐滿圓潤,而且蘊含力量。愛絲塔娜目光羞怯,但主母目光穩定,當然,一碰到她的目光,我立刻低頭往下看。
「孩子,誰把你弄傷的?」她問。
不回答雷蒙是一回事,不回答主母是很不同的另一回事。
緊張地停頓老半天之後,我把突發奇想的一個想法說出來:「我跌進水井,夫人。」
「噢,怎麼搞的。」她說著,有嗔怪有好玩。
我站著沒話說。
「葛維,你也許很笨拙,」那音樂般的聲音說道:「但卻是個有勇氣的男孩。」她檢查我的腫處和瘀傷。「雷蒙,依我看,他沒什麼大礙。那隻手怎麼樣呢?」她拉起我的手,仔細看被夾板固定的手指。「要幾周時間才會好。」她說:「你就是那個學者,對吧?再來這段時間別寫字了。不過,葉威拉還是知道怎麼讓你忙碌的。好了,去吧。」
我快速屈膝行禮,並向雷蒙道謝,隨即離開。我跑到備餐室,霞蘿在那兒。我們相擁,她急忙問我是否真的沒事,我更急著告訴她,主母曉得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誰,還叫我「那個學者」!
我倒是沒提到主母說我「有勇氣」這一點。那真的太棒了,棒得難以言喻。
我試著吃東西,但食物很難下嚥,而且我的頭開始怦怦響,所以霞蘿陪我回大寢室,讓我在我們的床鋪歇著。那天下午和第二天大部分時間,我都待在那裡睡覺。醒來時,肚子餓極了,但人也好了‐‐只不過,外貌像珊菟說的,宛如被丟在戰場讓一群烏鴉啄過。
離開學堂才兩天,但大家熱情招呼我,好像我離開了幾個月之久,我自己也感覺像離開了那麼久。夫子拉起我受傷的手‐‐他的手指長而有力‐‐撫摸一下。「葛維,等它痊癒,我準備教你把字寫好、寫清楚。」他說:「手抄本不再有潦草的筆跡了,好嗎?」他微笑著。由於某種緣故,他說的話讓我好開心。那話裡含有對我的關心,一份如同他的撫觸一樣輕柔的關切。
侯比看著。託姆看著。我轉身面向他們。我向託姆稍微行禮,他把臉轉開。我對侯比說:「哈囉,侯比。」侯比表情難看。我想,目睹我身上的腫塊和瘀傷流露它們青紫的榮耀,一定把他嚇著了。但他曉得,我沒有向誰告發他。人人知道我沒有向誰告發,但人人知道是誰攻擊我。這當中容或默不作聲,但,我們的生活卻一無秘密。
假如我不連累任何人,那也與任何人無關,甚至主人家都管不著。
託姆忿忿地轉開臉,亞溫和愛絲塔娜對我卻親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