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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怪與原諒的談論讓我很消沉。那彷彿開啟了世界的瑕疵與缺失,世事因此出現漏洞。我去祠堂前廳,對我的守護祖靈祈禱,但他那雙塗了色彩的眼睛穿透我,看起來既高傲,又對此事興趣缺缺。珊菟在祠堂內,默默鞠躬膜拜,她在歷代母親的祭壇點了香,煙霧飄揚,上升到陰暗的高圓頂裡。

明福去世後那個夜裡,我夢見我在宅邸的一個內院打掃,竟發現那個內院通向一條我沒見過的走廊,走廊又通往我不認得的幾個房間,房間內那些陌生人紛紛轉身跟我打招呼,好像認識我一樣。我深怕自己踰越了,但他們都微笑著,其中一人還拿一個漂亮的熟桃要給我。「拿去吧。」她說,而且用一個名字喚我,等我醒來,卻想不起那個名字是什麼。那人的頭部四周都發光,彷彿陽光顫動。我睡著,又繼續做那個夢,繼續探索那些沒見過的房間,但這次沒見到半個人。我沿著走廊前進時,聽見別個房間傳出說話聲。後來我走到一處明亮的內院,庭院有個小噴水池噴著水,一隻金色動物很信任地向我走來,還讓我撫摸它的毛。我醒來以後,一直想著那些房間還有那宅邸。它是阿而卡世系,又不是阿而卡世系。「我的宅邸。」我在心裡是這麼想的,因為我有使用它的自由。那裡的陽光比較明亮,不管它是一個記憶或一場夢,我都渴望再夢見它。

然而,河邊的綠色垂柳,一直是將要成真的記憶。

那天早晨,我們去河邊埋葬明福,微光才剛剛進入這世間,距離日出還久。稀稀疏疏的灰雨落在垂柳之間,落在河面上。那當兒,我同時憶起和看見,發現兩幅景象一模一樣。

好大一群人跟隨白喪服的送葬者和罩白布的轎子,人數之多,與葛蜜的葬禮相仿。幾乎阿而卡世系全體奴隸都出動了。沒能獲準參加的,只有那些連一大早參加送葬都會影響工作的人。看見這麼多男人參加一個小孩的葬禮,實在稀罕。恩努妹號啕大哭,另外幾個婦女也一樣。但男人都靜默無聲,我們小孩也靜默無聲。

他們將白色的小包裹放進空墓穴,再用黑土掩蓋。明福的姐姐歐蔻走上前,由於悲傷而發抖、惶惑的她,在土堆上放置一長串柳絮和細緻的黃色葇荑花。艾梅拉起她的手,一同站在墳前誦念禱辭,物件是恩努神,那位引領亡魂進入死域的嚮導。我不想哭出來,所以看著河流和河面上的雨滴。我們站得很靠近河,離我們不遠的河岸比較低,可以看見水流拍打河灣,不停淘洗以前的舊墳。春季河水漲高,這個奴隸大墓場的外緣必遭水淹。柳樹立在水中,新綠葉子垂到水面。我想起來,河水湧向這座新墳,滲進包圍明福的泥土中,接著河水漸漲,灌滿墳穴,將包在白布內的明福與泥土及柳葉一起淘洗漂走。那塊裹屍白布漂浮於流水中,宛如白煙。霞蘿拉著我的手,我緊依在她身惻。一切都隨著河水淘洗、漂走、拖曳而去,除了我姐姐霞蘿。除了她。她在這裡,在我身邊。

第三章

我們回到門第宅邸,開始工作。葉威拉沒喚大家上課。霞蘿與我照舊打掃。我們清掃絲居的院落時,她突然過來握住我的手,噙淚道:「噢,葛維,我一直想起歐蔻‐‐要是我也失去我的小弟,我會死掉的!」她用力摟抱我,後來看我也哭了,她又抱住我,並低語:「你一定不會離開的,對不對,葛維?」

我說:「永遠不離開,我保證。」

「我聽見了喔。」她說,一邊試著微笑。

一個奴隸的保證到底值幾分錢,我們都很清楚;然而,那保證依舊安慰了我們倆。

掃完地,霞蘿與莉絲去紡紗室。我去備餐間,在那兒遇見提帛,我們相偕去後院消磨時間。有幾個大男孩在那兒,我不覺退縮了‐‐之前幫侯比輪流把我浸到水井裡的是哪幾個大男孩,我永遠無從確知。不過,這幾個大男